但,她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
姜宛繁被陷害,被那猥琐流浪汉追着打,失去了去故宫博物院进修的机会,这些她通通不知道。
昨天在餐厅吃饭时,向简丹给祁霜打了电话,祁霜关心则乱,怕这小子又来祸害姜宛繁,这才说出这些。
向简丹惊呆了,“姜、姜姜从没告诉过我。”
祁霜怒斥:“你好意思说呢,为了不让她报美院,不赞成她刺绣,说过多少伤孩子心的话。说说说,她敢跟你说吗!你有当妈的样子吗?都夸姜姜独立懂事,你还觉得光荣是吧?她是你女儿,不是你炫耀的物件。懂事的背后,她自己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吗你?!”
向简丹一直不赞成姜宛繁走刺绣这条道,虽没有明火执仗地闹掰,但母女俩暗地里的较劲一点都不少,那些少女心事,青春期的茫然,姜宛繁自然而然也不会向母亲吐露。
奶奶是她唯一信任的女性“盟友”。
向简丹听完后,震惊,心起万丈浪,既心疼又无力,还有做母亲的自责和委屈。她忍不住把这些告诉姜荣耀。
现在回想,以姜荣耀的性格,当时的反应未免过于平静,最狠的一句也不过是:“是吗,那小子还挺欠揍的。”
向简丹没想到,他真的去把人揍了一顿。
“酒瓶开瓢,没出血,但不知是否造内伤。身上软组织挫伤,送医时,受害者说胸疼,肺疼,上不来气儿。”民警跟姜宛繁沟通案件细节,“你爸爸先动手,他肯定有错。现在就看对方的态度,能和解最好,如果对方要起诉,也是他的权利。”
姜宛繁神色僵,卓裕一直握着她的手。
等她缓过这阵情绪,才说:“去看看爸爸。”
姜荣耀待在一个小房间里,里面还有三四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姜荣耀蹲在地上,像是一下苍老了好多岁,肩膀凹陷,闷闷不乐。
姜宛繁低着头,不想让他看见泪光。
卓裕向前一步,“爸。”
姜荣耀抬起头,乐呵呵地摆了摆手,“没事,我好着呢。下次再见到那小子,我揍不死他。”
车停在医院急诊科外,秋夜风凉,像冰啤酒挨着手臂,一会化作冷冷的水汽,凉感持续许久。
姜宛繁坐在副驾,目无一物地盯着虚浮的某一点。
卓裕解开安全带,越过中控台覆上她手背,“我陪你。”
进去医院,迎面就碰见了晏修诚。
他抬着手,另一只手压着棉签,深色外套和裤子,甚至看不出脏乱。姜宛繁紧抿唇,生生抑制乱撞的火团,刚要开口。
卓裕先一步把她拦在身后,对晏修诚说:“能不能好好谈一谈?”
晏修诚很平静,自顾自地笑了下,“这是裕总对我最客气的一次。”
卓裕:“我帮你安排转院,做全身体检,有任何问题,我们全权负责。赔偿金你任开,别的要求你也尽管提。”
晏修诚弯了弯唇,慢条斯理地将棉签放下,“裕总上次打人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既然这么有诚意,干脆旧账新账一块儿算?”
姜宛繁怒不可遏,“你别太过分。”
晏修诚目光掠过卓裕,定于姜宛繁,眼神浓烈、阴郁,还有复杂纠结的狠戾。姜宛繁当仁不让,无惧于他无声的压迫,坦坦荡荡地接刀,背脊挺直不卑不亢。
这样的目光,和大学时一模一样,明亮、坚定,不染尘埃。晏修诚不由紧握双拳,指甲掐进掌心,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心性与自信不减分毫,轻而易举地照出他内心的污垢角落。
他羡慕的,得不到的,越来越遥不可及。
晏修诚冷言:“姜宛繁,你是不是永远学不会服软。”
“对别人会,但对你不会。”她说。
晏修诚径直往前,擦肩而过时顿住脚步,撂话道:“那就请伯父等着收律师函。”
姜宛繁站在原地,像一根失去养分的朽木,愣愣盯着背影消失的方向,医院走廊白炽灯耀眼刺目,照得她眼睛一刹疼痛。
姜宛繁缓缓闭上眼。
卓裕默然无声牵起她的手,“没事,我在。”
两人又回了趟派出所,办了一些手续后,把向简丹接了一起回家。向简丹情绪绷不住,离开的时候一直看派出所的方向,哭着说:“老姜在里面怎么待得惯。”
姜宛繁扭头看车窗外,长吐一口气,车窗蒙上一层白雾。
到家,好不容易把岳母哄好哄睡,卓裕走到客厅透气,这一轮事下来,他也累得够呛,抬手狠狠掐了把眉心。
他知道,这件事不好善后。
晏修诚挨打,打得应该不严重,刚在医院,卓裕留意过,他没有明显外伤。但毕竟是姜荣耀动的手,往小了说,私人恩怨。往大了讲,寻衅滋事,故意伤害。而眼下,晏修诚显然不会放过。
身后传来动静,卓裕回头,姜宛繁赤脚站在地板上,头发散开,脸素,没什么血色,眼里满布倦色,闷声说:“要不,我……”
“不行。”卓裕太了解她,知道她要做什么。
刚认识的时候,卓怡晓就说过,姜宛繁是很耀眼的人。站在那儿不说话,漂亮的外表,温和的眼神,自然而然迸出包容的力量,很能感染人。她自信,坦荡,在自己的梦想世界里游刃有余,哪怕受过伤害,也努力地走了出来。卓裕爱她的张弛有度,爱她的潋滟风情,爱她的不蔓不枝,也羡慕她能一往无前地坚守自己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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