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漪见状,只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浑身不通畅,索性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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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庭院里栽着几棵现下时宜的美人蕉,江添屹好不容易偷着闲跑出来抽根烟还不忘和桑酒这个陈家编外人员报备某人状况,顺便吐槽一下今晚这一顿糟透了的晚饭。
“要我说啊,这傅音的姨母和你比起来也不相上下......”
说到正兴起时,一道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幕里划破一道口子。
“陈时迁,你别以为冠了个陈姓就真把自己当陈家人了!”
没了外人在场,方才所有的大度从容在顷刻间崩塌,此刻陈漪眼里的厌恶藏都藏不住,“你和你那个妈一样不要脸!明面上当着家庭教师,背地里却爬上学生父亲的床,贱不贱啊!”
“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
陈时迁厉声反驳。
“注意言辞?”她冷笑一声,脸上表情几近疯狂,“我儿子都被你们母子俩害死了,我还要注重什么言辞!对着杀人凶手注重言辞吗!”
陈漪的胸口止不住地颤抖,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
刺耳的声音仿佛又把陈时迁带回到几年前那些困扰他无数个夜晚的梦魇中。
他下意识将拳头捏紧。
“陈时迁,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这句话就如咒语般一遍又一遍地在陈时迁脑海里重复,久久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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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晚上戏的江公子意犹未尽地掐灭手里的烟,拖着懒散的腔调啧啧舌:“看来,你家陈教授遇上麻烦事了。”
这厢有人心里不痛快,那厢某人干脆做起贴心小棉袄。
匆匆挂断江添屹的电话,复又拨起那个熟稔的号码。
电话接通。
桑酒的声音惯如往常,轻声笑着邀请他:“陈教授,临江边上有灯火晚会,要一起去吗?”
仿佛有魔力,仅仅隔着一个听筒,陈时迁觉得头上那股子阴郁消散不少,脑海里尽是她那张明媚的脸,于是轻声回:“好。”
出门的时候恰好和江添屹迎面相撞,对方扯着不着调的笑,明知故问:“小舅,这么急去哪啊?”
陈时迁未曾多言,说了句“抱歉”后,步履匆匆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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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酒的住处离临江不远就没开车,慢悠悠地往目的地走。
申城这几年发展迅猛,临江作为旅游景点再加上今晚的灯火晚会,此刻江边汇集了不少人。
陈时迁找到桑酒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江边的长椅上欣赏夜景。
他总觉得一个人很难将冷淡和热情完美融合,就像现在,她孤身一人坐在椅子上,周遭是绚烂的灯光和热闹的人群,即便身处这种环境里她依然可以做到置身事外,但下一秒她仍然可以和陌生人聊着天,哪怕对方仅仅是为了搭讪。
“桑酒——”
陈时迁站在不远处喊她。
听到声音后,她先是愣了愣,继而和一旁的男生说了句话,对方听完后颇有些遗憾地离开了。
接着,一路小跑至他身边,故意问他:“陈教授,你猜我刚刚和他说什么了?”
桑酒这话明显是等着他反问,可偏偏有人不上套,面无表情不说话。
即便如此,她也不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跟他说我男朋友来了。”
一旁的人依旧无动于衷,她叹了口气。
真真是个冰碴子。
近几年,政府明令禁止市内燃放烟火,但商家总有奇奇怪怪的想法。不能有烟火晚会,那就搞灯火晚会,不管怎么搞,人们总爱图一时新鲜热闹。
江面处上百只不同颜色的彩灯围成一圈,最中心还摆着一座音乐喷泉,边上不少人围着拍照。
江边街道挂满了红色的大灯笼,两旁街道百花灯齐齐亮起至尽头,连绵不绝的灯火下是一颗颗迫切在城市里找到归属感的心。
两人并肩安静地走着,突然桑酒在一个卖灯笼的小摊前驻足。
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问她:“小姑娘,要不要买个灯笼,还可以在纸上写下心愿塞进灯笼里挂在树上。喏,你看他们都买了。”
一旁的树下果然有不少人手里拿着灯笼蹦跶着往树梢上挂。
桑酒笑着问:“这心愿灵不灵啊?”
“灵不灵那要看小姐的心意了,心意诚了,佛祖自然会显灵。”
她转身看了眼陈时迁。
说来也奇怪,从前她对这些东西向来不感兴趣,可遇到他后越发觉得有意思,于是指了指旁边的灯笼,“我就要它了。”
老板立马拿给她,顺带捎上纸笔。
桑酒快速写完塞进灯笼里,跑到树下试图挂上去。
第低一点的树梢大多已经挂满,她只好往高处挂,但因为光线暗,挂了好几次也没挂上。
陈时迁看不下去,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灯笼。
他俯身靠近时,桑酒问到一股熟悉的雪松味,两人之间隔着有点厚度的衣料,明明没有任何旖旎,她却忽然觉得心跳一漏。
晦暗不明的灯光下,两道影子彼此交织,仿若情人间的拥抱。
头顶突然洒下的光亮让桑酒有一瞬间恍惚,再抬头时,灯笼已经稳稳当当地挂在树枝,垂下来的红色流苏一晃一晃,在漫天流光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摇曳生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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