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婼有些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号人物,只是她以前不念书又不常在贵女圈里混,对女红之物并无多大兴趣,因此对这花先生还真没多大印象。
只是她不明白,“这花先生为何要为了一方帕子或一身衣裳的事得罪宫里娘娘?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何况贵妃娘娘?季贵妃吗?
看起来也算是会做这些事的主。
白袅回答她:“花先生在入书院教书前曾说过,她不会再绣任何绣品,不管谁来求都没有用。”
“那学堂上绣的呢?”
“花先生从来不绣,只是在边上教我们。而且花先生也不常来,一月可能就那么两三次,所以大家当然开心啦,裴姑娘你等会就知道了。”
裴姑娘最后问了个问题:“花先生可嫁人了?”
白袅左右看了看,又往窗外瞄了瞄,小心谨慎道:“听我娘亲说,花先生年轻时家门都要被踏破了,可是最后不知怎么就是未许人家,到了今日仍是一个人呢。”
裴婼惊讶至极,心里不由为这花先生的勇气鼓掌。
不是为了她不嫁这个举动,而是她竟然能忍受世人的眼光和说教,勇敢做自己想做的事。
想当年,她一心肖想东宫,十七未嫁就不知有多少闲言碎语,她尚可不管不听,可是娘亲每日在长安城中来往,少不得那些不好的话传到她耳中,人整个愁得老了几岁。
裴婼当时就心疼,想着太子无望了那就听从父母的安排随便许了人家吧,这样父母也能开心些。
裴婼回过神来,也不由对花先生有了些期待。
悉悉簌簌的学堂突然静了下来,白袅也坐正回去,坐回去前补了句:“上花先生的课要认真些。”
未及反应,门外走进来一个青衣装扮的女先生,面容干净,发饰简单,只是眉目稍显凌厉,不若其他先生般和善,面上没什么表情,倒让裴婼莫名想起宁暨来,细看之下好像还有几分相似。
花先生往下扫了一眼,随即开口:“上堂课你们学了结粒绣,今日我们学习鱼骨绣,都拿起你们跟前的绣绷。”
花先生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开始传授技艺。
裴婼往人群中看去,只见那几个从来不曾好好上课的贵女也都举着绣绷认真跟学,看来这花先生真是有本事的。
她上辈子自己琢磨过一阵女红,但是一些需要技巧的技法她确实没认真学过,何况花先生讲得又快,她完全跟不上,自己手里那根绣针笨拙的穿来穿去穿不成一个正型。
裴婼无助地放下绣绷,转头去看白袅,看了一会由衷赞道:“白袅你绣得真好。”
白袅抽空应她,“是花先生教得好。”
裴婼又重新开始绣,跟着先生说的,一针一阵慢慢来。
“好了,鱼骨绣不难,你们暂且先绣着,我等会过来看。”花先生撂下话就离开了,底下纷纷应好。
花先生走后,学堂里松了下来,有一些小声交谈,不过大多人还在认真练习。
包括裴婼。
白袅学得快,这会儿已经放下绣绷,看着裴婼磕磕绊绊的,便过来指导她:“裴姑娘,这里是花枝,你应当用回针绣。”
啊啊啊?回针绣又是什么绣?
白袅看着一脸茫然的裴婼笑出了声,“来,你看我,我教你。”
于是白袅把常用的几个针法都简单教了一遍,裴婼一知半解,心里哀叹,看来今夜又得秉烛夜读,不,秉烛夜绣了。
花先生很快回来,学堂又瞬间静了下来。
这回不同刚刚,花先生走到了学生身边一一指导,裴婼开始紧张。
身边影子一暗,裴婼知花先生是走到身边了,遂停下动作,乖乖坐好。
花先生只看了一眼,说:“抬起头来。”
裴婼依言抬头,与她对视,然后从她眼睛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惊奇,再去看时,花先生又恢复了清冷。
同样是没有起伏的声音:“新来的?”
“是。”
“在家中没学过刺绣么?连简单的平针都不会?”花先生语带责难,裴婼咬着唇不说话。
平针她自然会,只是久不练习,绣得有些不平整罢了。
花先生拿起裴婼的绣绷,随后高高举起,让大家看得更清晰些,“你们看看,这东西能拿得出手?这要是我绣的,我羞愧得恨不能一头撞死。”
周围鸦雀无声,谁都不敢有所动作,连前几日针对裴婼的吴锦宣和死对头邱芊芊都没笑。
倒是林采儿静坐一旁,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裴婼自再活一回后哪受过这种羞辱,前几日虽学得也不好,但先生们都顾及她的身份和又是第一回 上学,都好言好语的教,做得不好的也以鼓励为主,就没有像花先生这样的。
她能反驳裴婵,能为白袅出头,可是她不能顶撞先生,一腔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咽。
也都怪她自己,从小没学好,今日遭人嫌弃也是应该。
这一刻又让她想起从前的日子来,那时候她刚入东宫,每日早早的就要去皇后处请安,而皇后与太子本就不亲厚,哪会给她什么脸面。
茶奉得不好了,再来几遍,捏肩的力度大了,便挨一个眼神......伺候人的事就是这么一天天学了下来。
离了国公府,她再不是被捧在手心上的明珠,受尽嘲讽与冷落,无人为她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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