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杨无奈地笑了,“原来你也这么觉得。虽然她没有明说。”
“所以你因为这个原因答应她不换座位?”
“不,并不是。”宋柏杨摇摇头,“我对这些头衔并不感兴趣。不过我还是对她会考虑我这件事表示了感谢,表面上客气了一下。”
“然后呢?”
“然后她就和我说了方文泽的事情。”
宋柏杨缓缓说道:“孙惠芸的原话是,她觉得方文泽有抑郁的倾向。”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江君的原因,因为江君太讨厌方文泽了,我知道他守不住秘密的,谣言又有夸大的倾向,可能第二天全校都在说方文泽有抑郁症了。”
周池屿追问:“她为什么会觉得方文泽有抑郁倾向?”
“还记得刚开学的时候,学校组织了一个填写心理健康调查问卷的活动吗?我们全班同学特意跑去机房填的。”
“想起来了。”
“那个问卷,学校让我们填的时候说是绝对保密,其实不是,填完之后系统发现哪些同学心理状态有问题,都会生成名单反馈给班主任的。”
宋柏杨告诉周池屿,“包括期中考试之后的第二次填写心理健康调查问卷,学校对外的说辞是在每个班随机抽去同学填写,完成教育部给的指标,其实根本就不是随机——”
周池屿恍然大悟,“而是第一次心理状态不好的同学,对他们再做一次测评。”
“对。”宋柏杨说,“方文泽连续两次心理健康调查问卷的结果都显示他有抑郁倾向,这才是我选择不换座位的原因。”
宋柏杨双目有些放空,“虽然按照常理说,方文泽有抑郁倾向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我是班长,但是帮助他调整心理状态也不是我的义务。”
周池屿问:“这是心理委员的事情吧?”
宋柏杨又无奈地笑了,“我们班没有心理委员。”
周池屿:“嗷。”
“而且我觉得,帮助他调整心理状态这件事不应该落在我们班任何一个班委的头上,我们都没有学过专业的心理学知识,我会担心弄巧成拙。我们要做的应该是,发现异常之后,及时带他去看医生。”
“所以你选择不换座位,是想帮孙惠芸及时关注方文泽的心理状态?”
“是的。”
“嗷。”周池屿先是点头表示赞同,突然间他又想到了什么,“你想关注他的心理状态,也不一定要和他做同桌啊?”
“我都不和他继续做同桌了,还时不时去找他,你难道不会更生气吗?”
周池屿一怔,一时间沉默了。
还真是。
宋柏杨继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事,倒也不是说帮助孙惠芸这么伟大,也有一些我私人的原因。”
再开口时嗓音不由得放低,仿佛在叹息,“我对‘抑郁’这两个字很敏感。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因为抑郁症自杀了。”
周池屿微怔,有些不可置信。
“是我在小学的朋友,后来上初中,我们因为不在一个班级,联系就淡了。”
“我和他其实是有线上的联系工具,我记得他还来主动找过我几次,给我发消息,只是我那个时候觉得我已经有初中的好朋友了,就没怎么搭理他。”
“后来就得知他自杀的消息。”宋柏杨视线有些失焦,“我觉得很惋惜很悲哀,他还那么年轻,就选择离开这个世界了。”
“所以,我有的时候会想,如果我在他主动联系我的时候,没有冷漠地对待他,而是和他接触,我会不会就可以发现他有抑郁症,就可以想办法让他接受心理治疗,会不会就可以改变他的结局?”
“但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那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去阻止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周池屿平静地看着宋柏杨,“我知道了。”
下一瞬,宋柏杨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刚刚有些扯远了。”
“所以——”宋柏杨凑近了一点,“还生气吗?”
周池屿面无表情,“谁生气了?”
“哦。”
宋柏杨忍俊不禁。
他跟着说,“对对对,没有人生气。”
“是我多想了,非要和你解释。”
“我怕我自己解释不清楚,才说到了现在。”
周池屿:“……”
卧室的门被敲响,周池屿妈妈说:“饭好了。”
。
吃完饭,宋柏杨不打算久留。
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周池屿问:“要不要我送你?”
宋柏杨笑出了声,“我送你回家,你再送我到学校?好怪。”
周池屿又说:“送你到楼下?”
“不用。”宋柏杨拍拍周池屿的肩膀,“外面太冷了,你怕冷,又在发。情期,还淋了雨,所以还是好好在家休息吧。”
宋柏杨笑着挥了挥手,“再见。”
“等一下——”周池屿忽然又想起什么,“到宿舍了记得给我发个短信。”
宋柏杨:“好嘞。”
门被关上了。
周池屿愣了一瞬,又从门上的猫眼里去看宋柏杨的身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默默地转身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有些烫,只好小口小口的抿着。
周池屿妈妈已经坐在沙发上,打开黄金狗血八点档,电视上正是广告时间,于是她闲聊般地转头,问周池屿:“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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