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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家的丫头 第110节
    卫戌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但听在褚翌的耳朵里头,却像是被一根针扎了一下。
    褚翌并不在乎林颂鸾的死活,事实上,要不是他当初发的那个毒誓,他早就将林颂鸾弄死了。
    但他不在乎林颂鸾,难不成就在乎随安了?
    随安是他目前为止唯一的女人。
    在她之后,他懒得提起兴致,再也不肯使用婢女,有事情能自己做的,都自己做了。
    卫甲等人不在随安面前提他,同样的,他也从来不曾再提起过她。
    仿佛两个人相忘于江湖。
    静养无事,褚翌倒是真的读了许多书,《庄子》里头有一篇大宗师,里头讲,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是讲泉水干涸之后,有两条鱼未能及时离开回归大海,终受困在陆地的小洼之中,这两条鱼朝夕相处,只能相互把自己嘴里的泡沫喂到对方嘴里,互相湿润彼此以求生存。
    这样的情境仿佛感人,可这个故事最后,还有一句:不如相忘于江湖。
    褚翌从来干脆利落,对待感情也如是,他并不愿意做那尘世里头苦苦挣扎的痴男怨女,很快就转过弯来,不再思念随安,而决定让这段感情终结,让彼此相忘于江湖,相忘与尘世。
    毕竟世间可以追求的东西很多,除了美人,还有名利,除了名利,还有权势,不是么?
    何况,随安并不能算一个真正的美人,她像一株草,韧性很强,开极小极淡的花。
    褚翌这一刻,升起的也并不是在乎,而是好奇,随安从前到现在,总是能给他惊异。
    若非两人有一段情,褚翌甚至觉得自己是应该很欣赏她的。
    现在,他也就只是冷眼旁观了。
    正好,他觉得自己的心还不够狠,去看看这个女人会做到什么程度,他也顺便让自己“进修”一下。
    “去看看。”他说道。
    走了两步,突然停住问卫戌:“卫甲跟卫乙也知道?”
    卫戌点了点头。
    褚翌呵呵:“她不是很会做人么?”
    很会做人,连平日交情最好的卫甲卫乙都没来帮忙说话,反倒是卫戌这个闷葫芦说一句嘴。
    身后不远,卫甲跟卫乙同时看向前头猜拳猜输了的卫戌。
    随安在现代的时候曾经跟着一个师傅学过小擒拿,她只学会了三招,可以说当时是只会招式,不懂技巧与着力。毕竟现代的武学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发展,她当时满腔热血,是希望学更多的知识,发挥头脑的长处,而不是单纯的靠武技,武力值并不是她的长处。
    她曾经都将现代的种种忘记,可褚秋水去世后报仇的念头一日强过一日,她很快的就开始思索如何报仇。
    褚府倒是应该不难进,可林颂鸾死在褚府,褚府里众人总不会无动于衷,后续的麻烦事太多了。
    在林家杀林颂鸾,胜算也不大,林家的下人自然是都向着林颂鸾的。她双拳就算能抵四手,也抵抗不了八只手甚至十只手。
    这样就只好在道路上设伏。
    正常情况林颂鸾带出门的人不会太少,除非她走的匆忙,或者事情很有些不好,她不想太多的人知道……
    不过就算这样,她也至少会带两个人出门,一个赶车的,另一个丫头。
    至少要对付三个人,两个可以打晕不用杀死,随安便要学一击制胜的功法。
    她请卫戌指点她,卫戌结合她自身特点,帮她修改了动作跟要领,她便日夜不停的练习她仅会的三招。
    车夫有可能是个男人,所以她的小擒拿是用来对付车夫的。
    林颂鸾没有在林家逗留太久,随安找好了伏击地点,便静静等待。
    烂熟于心的练习,让车夫的抵抗甚至没有发出多少声音就晕了过去。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跌落在地上,马车里头林颂鸾一把掀开车帘。
    褚翌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褚翌自从知道林颂鸾怀孕,就只见过她两次,每次都皱着眉。
    他其实并不是嫌弃她丑,当然也没觉得她多么漂亮,就是单纯的想起自己当初自扇耳光,自作自受,作茧自缚发的那个毒誓,所以深深的厌恶自己愚蠢。
    尤其是林颂鸾一挺肚子,那对他来说就是加黑加重加粗的提醒他愚蠢!
    林颂鸾作为他人生的一大污点,他是很想抹去的,当然,到了时候也绝对会毫不留情的抹去。
    但,其实,褚翌没有想过,随安也算是他的污点,是他原本以为股掌之上,却到头来发现根本是背心离德。
    林颂鸾看见随安,皱眉道:“随安?”
    随安没有跟她寒暄,脸上没有表情,手中匕首一下子朝她快速的刺去。
    不知道林颂鸾是不是坏事做多了,心里警惕大,她一把就拉过旁边的丫头抵挡,而后大声喊救命。
    明晃晃的匕首刺到金桂跟前,金桂一番白眼晕了过去。
    随安将她扔地上,两刀割坏了缰绳,马车车辕轰然落地,林颂鸾一声尖叫滚了出来。
    卫乙就握拳在空中小幅度一挥道:“干得好!”说完悄悄看褚翌,褚翌的脸上也没有表情。
    第二百一十六章 消散
    林颂鸾惊叫:“随安!”
    明晃晃的日光下,是随安一张平静到淡漠的脸,略显苍白的唇紧紧抿起,整个人显得沉闷,影子都很短,只有一双眸子似乎有火。
    她一把掀开车帘,发现里头没有旁人,立即回头,手中利刃出手,直刺林颂鸾,没有任何的犹豫拖沓。
    林颂鸾从来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车辕一挡,她惊叫:“你发什么疯!你爹是自己撞到刀上死的,可不是我害死的!”
    原来她也知道!
    匕首落空,随安仍旧没有迟缓,她一身衣裳简单干练,林颂鸾的繁复精致遮掩大肚的衣裳反而成了累赘,林颂鸾捧着肚子一下子摔倒在地上,随安眼里只要见血,紧追扑过去,匕首扎到她的小腿上!
    林颂鸾发出一声惨叫,未受伤的右腿胡乱蹬,一下子踢到随安的肩膀上。
    林颂鸾衣襟大开,露出微微凸出来的肚子。
    鲜血迸射在随安脸上,一瞬间令她恶心作呕,不过她很快爬起来,顾不得擦脸,就要再次扑杀!
    林颂鸾又痛又急:“你放肆,奴婢刺主,我……”想起自己的肚子,眼中顿时冒出精光,她故意往上挺起肚子,又快又急的说:“你不是最忠心褚翌,你看看,这是他的孩子!你杀啊!你杀了我,孩子也活不成!褚翌是不会原谅你的!”
    她提起褚翌,随安的眸子闪过一丝异样,不过她的念头从来也不曾动摇,拾起刚才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就要往林颂鸾心脏处插去!
    听见林颂鸾这么说,卫甲、卫乙双眼都悄悄看向褚翌,只有卫戌,眼睛紧紧的盯着随安跟林颂鸾。
    卫戌的心在那一刻忘记了林颂鸾跟褚翌的关系,他攥起拳头,为随安的心无旁骛骄傲!也为她默默鼓劲!
    在卫戌看来,随安这样报仇本就是理所应该,就连褚翌也不应该插手。
    而站在最前头的褚翌却淡淡开口,“看够了吗?还不上前分开她们?”
    卫甲刚要行动,就见卫乙冲他微微摇头,不错,卫戌对随安,是有种相知相惜的感觉,而卫乙对随安却是有许多愧疚。
    三卫当中,或许只有卫乙是考虑随安的感情,希望她能手刃仇人的。卫甲关心随安,卫戌关心的是随安报仇的过程,而卫乙却希望随安能够最终达到目的。
    现在,距离她实现目的,也不过一步之遥。
    三卫不听使唤,褚翌的脸上波澜不惊,不知他心里是被林颂鸾的话恶心到,还是对随安毫不犹豫的反应给伤到,也或许是他以往过于膨胀的自信,在这两个女人争斗的过程中突然的瘪了下去。
    林颂鸾跟随安,一个与他名义上有关,虽然成亲他没有亲迎,也没有拜堂,但名义上,林颂鸾确实是占了他身边的位子,是他的夫人,这并不是他不承认,世人就会也跟着不承认的。
    另一个,曾与他朝夕相对,言笑晏晏,他引以为知己,他见了她,有时候会快乐,有时候心会沸腾,有时候觉得相见恨晚……
    褚翌不知道,到底是爱比恨深,还是恨比爱深。
    他曾经觉得,她既然想与他划清界限,分道扬镳,他也不会有什么不舍得,更不会窝囊的去流连,去追回。
    他的表情越来越冷漠,心思也越来越难以捉摸。
    就在随安几乎得手的瞬间,他突然出手,一个小巧的东西打向随安的匕首。
    卫戌的心里在那一刻感觉到是英雄末路,而卫乙,则甚至带上了恨意。
    褚翌的力道有多大?
    随安握着匕首一同摔了出去。
    那个击中她匕首的小东西落在她身边。
    是一枚“鹰击长空”的小巧闲章。
    不过方寸大小的青田石,是褚秋水曾经沾沾自喜的物件之一,看见她喜欢,就极为大方的送给了她。
    而她,刻了这枚印章,当时的情境还历历在目,她何尝没有对褚翌的深刻祝福?!
    世事有情,世事无情,其实,也不过方寸之间。
    当她在看到林颂鸾怀孕,在听到她说她怀了褚翌的孩子的时候,她仍旧不迟疑,仍旧不犹豫的行动已经表明,她对他,已经没有了爱意。
    也或许有过,也或许从未有过。
    也或许真的有过,只是她以为没有。
    也或许从未有过,只是她以为应该有。
    但是现在,是很确定的,一点都没有了,仿佛燃烧到了天明的柴火,一阵晨风吹来,连最后的余烬都消散在了旷野中。
    林颂鸾在看见褚翌后,脸上迅速回暖,她一边遮掩着肚子,一边收拾着纷乱的发丝,就像个想用自己最好的形象来迎接相公的寻常妇人一样,然后她张了张嘴,却突然不知道该喊什么。是相公还是官人,还是九老爷或者将军?
    她拼命的回想,竟然想不出两个人相处时她从前都是怎么称呼他的。
    不过,这不要紧,“九郎!”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正确而亲密的称呼。
    她的声音充满了渴望。
    “九郎救我!褚随安疯了!你快叫人杀了她!”
    随安刚才倒在地上的时候胳膊甩到了一块石头上,钻心的痛令她理智回笼,她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匕首,就冷冷的看着林颂鸾。
    林颂鸾有了底气,还在呼痛:“九郎,我的腿受伤了,快带我去看大夫,叫侍卫们杀了她就行,你不要沾脏了自己的手。”
    褚翌蹙着眉低头看了她一眼,他从前有一段时间是真的很想杀了褚随安的,但他同样,也想杀了林颂鸾。
    这两个女人,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的出现在他生命中,带给他的都是屈辱。
    “卫甲,卫乙带林氏回锦竹院。”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