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太爷神色未松,沉声道:“你虽然和武穆王有盟约,但你们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约之言,亲事没正经定下,双方也没交换定亲的信物,仍不算名正言顺,以免对你名声有损,自然不好宣之于众。”
这是明面上的原因。
当然还有更深一层的:“眼下朝廷势局十分微妙,你和武穆王之间,便有婚约在身,也不好公开,甚至还要当做这桩婚事不存在。”
第937章 皇命不可违
虞幼窈对婚姻大事,只知片面,但并不代表,她就不懂这背后的干系。
“倒韩”还在进行当中,倘若现在曝露了“盟约”,那么她来辽东的目的,就显得不纯, 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但旁人肯定会猜测她有私心。
而,武穆王和虞氏,私底下联系也是板上钉钉,朝臣和藩王结党,这是大忌, 势会引起朝廷的猜忌。
只有倒韩成功之后, 殷怀玺彻底掌控了北境,朝廷为免武穆王拥兵自重, 功高震主,会想方设法地牵制藩王。
最方便,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赐婚。
此时,殷怀玺与她的婚事,才是天家乐于见成的。
韶懿郡主是承皇恩浩荡、恩典,才封了长郡主的外臣之女,要感念皇恩,虞氏族在朝堂中,根基尚浅,不如其他老牌勋贵根深蒂固,又属保皇一派,受朝廷牵制,一个“孝”字当头,虞幼窈不可能不顾及亲族。
而虞氏族里, 那一忠烈, 一贞烈两座牌坊立在那儿,虞氏族、乃至虞氏女, 不能背祖忘宗,叫世人戳了几百年来,靠着虞氏族人血泪,支撑的脊梁骨。
武穆王想要利用,韶懿长郡主背后的虞氏,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那是绝计不可能的。
反而会受到妻族的牵制。
虞幼窈蹙了一下眉:“皇后娘娘如此大张旗鼓的厚赏,我岂不是连个拒绝的借口都没有?这是强买强卖?!”
帝后之位,何等尊贵?!
换作任何人,难免也会心摇神动,但虞幼窈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对皇后娘娘这等算计,也只觉得厌恶。
谢老太爷分明看到,她脸上的厌恶,心下一松,但:“你有爵位在身,婚事多半还是要太后娘娘,皇上来定夺, 虞氏族无权擅作主张,你身份贵重,背后还有庞大父族,利益牵扯太多,宫里对你的婚事,反而会更慎重,皇后娘娘也不能草率决定。”
如此看来,皇后娘娘的算计,反倒没那么可怕了。
“话虽如此,”虞幼窈心情却并没有放松:“可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事虽然是由宫里定夺,却也是要问询长辈,长辈在其中,仍然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皇后娘娘厚赏我,姿态是做给虞氏族看得。”
西安韩氏在北境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牵连甚广,这些千头万续,总要一一查过之后才能定夺。
这个案子,最快也要三五個月,而案子背后,牵扯了内阁次辅韩阁老,最终还要上呈朝廷,移交京兆伊,进行二次审理,确认案件无误之后,还要移交大理寺,由都察院出面监察,进行三次审理。
三次审理完成之后,才会由刑部量刑,结案。
这样一通折腾,具体需要多久,谁也不清楚,因为案子牵扯太广,变数实在太多了。
可,殷怀玺想要彻底掌控北境,至少要等到西安韩氏一案,及相关涉案人员,移送进京之后,这个时间就有些微妙。
眼下皇上和太后病重,一个封宫不出,一个卧病在床,殷怀玺也未掌控北境,她身为长郡主,对自己的亲事,没有自主权。
她的亲事,最终还是要皇后娘娘出面,皇后娘娘无法草率定夺,但若是和身为父族的虞氏族,达成了共识呢?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加宫中赐婚。
岂非顺理成章?!
虽然祖母去世不到一年,这个时间也不好议亲,可皇家瞧中了哪个,只需放出一些话,差不多就木已成舟。
再有就是,忠孝忠孝,先忠后孝,皇后娘娘是君,虞幼窈是臣,皇后娘娘真有此心,先交换定亲信物,孝子才要守制三年,贤孙只需一年,等她为祖母守孝过了一年,彼此交换庚帖,也更顺理成章。
皇命不可违。
天家赐下的婚事,除非皇上解除,否则就锁死了,就算四皇子死了,她也要做望门寡,孤老到死,以全贞烈之名,否则就是藐视天家,乃为不敬,不贞。
普通人家不敢娶,从前皇家瞧上的女子。
权贵人家,就算为了家族名声、体面,即便她的身份再怎么尊贵,更不会娶。
然而,比及其他女子,虞幼窈的处境会更难。
当年在长兴侯花会上,曹七小姐和长兴侯夫人,意图毁坏她的名声,她当时借了祖母的名声作伐,为自己谋了一个好名声。
世人皆知,她打小长在祖母跟前,是祖母教养长大,德行也是随了祖母。
祖母是贞妇,朝廷还立了牌坊,她既承了祖母之名,那座贞洁牌坊,也在映射她。
若她嫁了殷怀玺,不光自己要落一个秽乱人伦的名声,还要连累祖母的名声,整个虞氏族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若殷怀玺敢娶她,也难免会落一个“强夺兄妻”,“不仁不义”,“乱人伦,祸纲常”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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