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纷纷压低了头,鸦雀无声。
半晌后,太后娘娘又道:“收容流民,安置流民,也是国策,既然韩阁老同意了,那么就代表,你北境士绅也同意了,协助官府并武穆王推行国策,那么现在,敢问国策颁发之后,你韩氏族向流民收容营里,捐了多少钱粮物资?”
韩阁老哑口无言,不敢做声。
太后娘娘声音越发嘶哑:“你不敢说话,但是你北境士绅往收容营里捐的一米一布, 官府都记录在册,想糊弄也糊弄不过去, ”一边说着,她将一本册子从帘帐后面扔出来,“啪”一声掉在地上:“你韩氏族乃陕西第一士族不思表率,敷衍国策,是为目无纲常,藐视朝纲,无视天家威严。”
朝臣们看着韩阁老被训的灰头土脸,纷纷感受到了,太后娘娘的滔天怒火。
历朝历代,朝廷推行国策,都是为了社稷,代表了朝廷威上慑下,泽被天下,首先要当地士绅们的支持和配合。
以韩阁老为首的北境士族,既然同意了颁发国策,就理应尽到本份,发动自己在当地的影响力,极力配合朝廷。
一句藐视朝纲,无视天家威严,顿时让韩阁老骇然变色:“太后娘娘请息怒,我韩氏一族,世代忠于朝廷,这其中必然存在什么误会……”
张口闭口就是误会,不光太后娘娘听得腻味,连朝臣们都纷纷侧目。
“误不误会,哀家心里清楚,少拿这些不轻不重的话来敷衍哀家,”太后娘娘并不吃他这一套:“收容营里闹出了事,韶懿郡主名声尽毁,武穆王被朝廷问罪,哀家也难辞其咎,你们是不是该跳出来,打击保皇一脉,趁机揽权?”
帘帐后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太后娘娘把话说得直白,完全不加掩饰,朝臣们更是混身直冒冷汗。
韩阁老一行人,连混身直冒冷气儿,连牙齿都“喀啦”起来了。
然而,太后娘娘的话还没完:“你北境士绅,是不是又该跳出来,施舍一大批物资,让流民吃着人血馒头,还要对你们感恩戴德?武穆王名望受损,被朝廷问罪,最好的结果无外乎继续受士绅掣肘,士绅则顺理成章地,继续把持北境。”
不愧是上届宫斗的胜利者,太后娘娘透过此事,完全看透了,士绅将矛头对准了她,这背后更深一层的利益。
以韩阁老为首的几个北派朝臣,扑通地跪地喊冤。
太后娘娘冷笑一声:“你们也别喊冤,北境士绅做了这么多,说白了,就是担心,武穆王在北境顺地利推行了国策,名望更胜从前,担心压制不了武穆王,将来会被武穆王反压一头,不能继续做你们的土皇帝!”
流民四处流窜,以山陕地区暴乱最多,所以朝廷颁发了国策,北境士绅双手赞成,结果流民的威胁,这才刚解决了,士绅们就又坐不住了,担心武穆王反过来,会威胁他们,就打算借着这事,打压武穆王。
当年周厉王是怎么死得,朝臣们心知肚明。
一旦让武穆王掌控了北境,士绅哪还有活路?
“土皇帝”三个字,更是令朝堂上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朝臣们纷纷压低了头,连大气也不敢喘了。
韩阁老一行人,更是惊得面如土色。
“简、直、痴、心、妄、想,”太后娘娘声音嘶哑,一字一顿道:“我堂堂殷氏皇族子孙,正统的天家血统,是何等尊贵,岂容尔等刁小,虎落平阳,狗犬相吠!”
韩阁老身体一软,眼前一黑就直挺挺地倒在大殿上了。
昏迷之前,他心里想得是,完了完了,韩氏族全完了。
他们原以为,武穆王顺利推行了国策,名望更盛从前,就有功高盖主之嫌,韩氏族主动借着国策一事,打压武穆王,是朝廷、是皇上,乃至太后娘娘都愿意看到的结果。
这也没什么。
早前周厉王镇守北境,他们也是这么干的,朝廷不可能半点也不知情,对此甚至一直是纵容的态度。
只要抓不到实际罪证。
一个替死鬼倒下了,还有千千万万个替死鬼。
他们怕什么?!
可这一次,以韩阁老为首的北方士族,万万没有想到,叶枭慈搅合进来了,还明晃晃地抓了士族的把柄。
此时,韩阁老怎么也想不明白,临江叶氏虽然是保皇派,但立场更偏向中立,叶枭慈身为地方官员,多年来都没有掺合,藩王和士绅相争。
这一次为什么不一样了?
接下来,太后娘娘连发了四道懿旨。
一是嘉奖韶懿郡主懿善厚德,并命人送了赏赐。
二是命幽州州府叶枭慈,查明韩氏族所涉案件,不允循私。
三是特命武穆王协助州府衙门,查明韩氏族所涉案件,不得姑息。
四是再度强调,北境士绅当大力配合官府及武穆王推行国策,凡有敷衍者,以藐视朝纲,祸乱社稷论处。
五是以韩阁老为首的,所有在朝为官的韩氏子孙,从今日起,皆幽禁在府邸之内,待查明韩氏所涉案件之后,再行处置。
一下就从“回家好生歇着”,变成了“幽禁”。
这差别不是一点大。
所以有人都感受到了,太后娘娘势必“倒韩”的决心,韩氏族一下成了众矢之的。
消息传到了后宫,韩氏族背后的徐贵妃,却是咬牙切齿,对这一切始作俑者的虞幼窈,更是恨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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