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中陡然蹦出了一句话:士族踢到铁板了!
果然!
虞幼窈继续道:“这民妇病急乱投医,却也无可厚非,本郡断没有跟百姓计较的意思,然国有国法,朝有朝纲,明辨冤枉,审冤平讼,原也是官府职责所系,本郡又岂能干政乱法,僭越朝纲?岂非乱了国法?本郡虽然蒙天家恩典,受皇恩浩荡,以外臣之女,封了郡主之位,却时刻谨言慎行,奉公守法,安份守已。”
士族当街算计不成,但张氏拦截她的车驾,当街喊冤一事,必定会有流言传出,士族一定会利用舆论来对付她。
名高妒起,宠极谤生。
甭管她插没插手张氏告状一事,一但这件事传开,仍然有一些自命不凡之人,会认为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是她不知安分守已,仗着郡主的身份,公然插手官府之事。
她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歪,可往往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传言传得人多了,假得也会变成真的。
她需要一个光明正大,以受害人的立场,彻底断绝旁人恶意揣测。
叶枭慈身为幽州州府,无论是牵制藩王,还是平衡士族,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下,那就是州府的职责。
平赋役、听治讼、兴教化、厉风俗,凡养民等等,皆躬亲厥职而勤理之。
朝廷颁发了国策,收容了大批流民,番薯的推广种植,是重中之重,与他直接相关,而眼下防治疫病,也是迫不眉睫。
这两件事,虞幼窈都是关键。
叶夫人今儿早上,去了龙凤寺,甚至还毫不避讳地与她提了叶女先生,就是叶枭慈在向她示好。
她和叶枭慈有共同的利益,在此之前,叶枭慈的立场在她这边。
这才有了击鼓鸣冤一事。
当然,这是她的第一步计划。
叶枭慈目光闪了闪,顺水推舟道:“郡主所言是极,明辨冤枉,平冤讼法是官府责内之事,有百姓越过官府衙门,求到了郡主跟前,固然是因郡主圣善仁德,百姓不通礼法,又何偿不是当地吏治不兴,以致百姓求助无门,这才病急乱投医,找上了郡主,累了郡主受惊,也是本官有失察之过。”
县衙在州府衙门治下,叶枭慈对幽州各县有督治、监察、问责之权。
虞幼窈面色有些凝重:“本郡原也困惑,张氏有冤为何不去县衙鸣冤,但当时四周的百姓议论纷纷,本郡也不好撒手不管,便打算问明情况,而本郡身边的护卫却意外发现,人群里有人故意挑唆、煽动百姓们。”
叶枭慈面色顿时凝重起来:“郡主可有证据,证实方才所言?”
虞幼窈道:“本郡命护卫将他们一一捉拿,他们也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是收钱办事,眼下他们就在外面,由本郡身边的护卫看守。”
叶枭慈一听就明白了,韶懿郡主是有备而来,拍了一下惊堂木:“来人啊,把犯事者带上来。”
就有衙役走到堂中,拱手领命。
衙门外面的百姓,也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叶枭慈看向了虞幼窈:“郡主请稍坐片刻。”
虞幼窈道了一声谢,坐到了太师椅上,她原以为绅对绅,这是武穆王和士族之间,互相的默契。
却是没想到,谢氏一出招,韩氏一族就坐不住。
直接算计到她头上。
既然不遵守游戏规则,就不要怪她杀鸡儆猴,将韩氏一族连根拔起。
而借力打力,这是她的第二步计划。
击敲鸣冤之后,州府衙门会详细了解案情,确定案情属实之后,衙门就会受理此案,立下案宗。
她乃皇上亲封的韶懿郡主,又和叶枭慈有共同的利益,此案事关重大,叶枭慈一定会严审查办。
收买二混子的人是谁?
又是谁指使的?
张氏因何胆大包天,拦截郡主车驾喊冤,究竟是出于何人挑唆?
张氏要告的药铺是哪家?
张氏丈夫的死因?
……
官府一旦立案,就会彻查到底。
叶枭慈在幽州,任州府一职二十余年,牵制藩王兵权,平衡士族关系,他本身对士族,就有一定的压制。
州府衙门又设在襄平,他对辽东三省的掌控远超士族。
叶枭慈本身出自临江叶氏,士族忌惮尤深。
案件层层深入,背后之人也就无所遁形。
一件事的背后,往往都是拔出萝卜带出泥,明面上只查了一罪,可一旦立案清查,都是数罪并发。
不一会儿,衙役就带了十八个犯事者上了公堂。
这群二流子见了官老爷,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叫叶枭慈的惊堂木一拍,就吓得屁滚尿流,一五一十地将事情一一抖落出来。
跟据他们的口供,已经可以确认,张氏公然拦截郡主车驾,当街喊冤一事,这背后另有隐情。
此案成立。
至此,虞幼窈目的已经达成,她走到了堂中:“本郡深感皇恩浩荡,故受封以来,承尊卑礼法,奉国法律令,行规蹈矩,谨言慎下,深居简出,无日不如履薄冰。”
叶枭慈深以为然。
韶懿郡主名声虽大,但为人低调,却是应了一句做人低调,做事高调,显露出了世族的教养来。
“不管这背后到底有什么算计,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有人想要利用本郡圣善仁德之名,煽动百姓悠悠众口,欲令本郡插手官府之事,干涉朝纲法纪,欲陷本郡于不忠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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