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桃屈身退下。
花厅里只剩下姐弟俩人,虞善思连忙又问:“大姐姐身子可还好些?”
虞幼窈颔首:“已经好了许多,以后多养一养,也就没事了,”说到这儿,她话锋一转:“来了北境这么久,可还适应?”
虞善思也点头:“北境挺好的,武穆王府对我也颇多照顾,我如今在麓山书院读书,住在学舍里。”
接着,就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书院里的事。
书院里不允带小厮,学子们的日常起居皆要亲力亲为,闲云先生和湖山先生,每天只上半个半辰的课,随性而教,想到什么,就教什么,并拘泥于形式,能学多少,全凭自己。
书院不设考,不攀比学问,但每一个月,先生就会带学子们出去游历十天,或名山大川,或农家小院,或农桑耕种等不一而足,之后会要求每一个学子,交一份课业,或文章、画作、乐曲、书法等,不一而足。
书院里,不光教儒家典籍,包括并不限《四书五经》,《三纲五常》等等,甚至还教道学,佛学等。
教举业,却不尽教。
书院分东院和西院,东院教学问,却不攀比学问。
西院教兵法策论和武学。
可谓是文武双全。
虞幼窈若有所思,闲云先生和湖山先生在北境开书院,原也是殷怀玺鼓动的。
在谈及教学时,殷怀玺率先表示:“教学内容包括《四书五经》,《三纲五常》,却并不限儒释道三学。”
八股有两个必须,题目必须来自《四书》和《五经》,对题目的解答,也必须来自朱熹的《四书注解》,《三纲五常》,据题立论,就限制了考生们的自由阐发。
出题圈范围,答题也圈范围,就圈禁了考生们的思想,因此考生们为了应试,只能死读《四书五经》,《三纲五常》。
读死书,死读书。
科举是为了选拔全方面的优秀人才,而不是为了考试而考试的庸碌之辈。
八股愚智。
文化才能丰富一个人的眼界,见识,胸襟。
纵观历朝历代,文化的兴盛,同时也代表了一个朝代的兴盛。
没想到,短短三四个月,书院已经办得似模似样了,虞幼窈弯了弯唇儿:“课业可还跟得上?”
虞善思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基础打得不错,加之湖山先生顾念着与虞府的情份,平常对我颇多指点,还能跟得上。”
只是,终究比不上大哥哥他们才思敏捷。
进了麓山书院后,他才知道闲云先生和湖山先生名声大,全国各地的学子都来求学,书院一额难求。
他基础虽然打得不错,可比起书院里其他学子,到底还是平庸了些,他能进书院读书,是托了大姐姐的福。
想到从前在府里时,三姐姐每次询问他的课业,口口声声都是在鼓励他,可眼里不觉就流露了失望之色。
想来大姐姐会很失望吧!
虞幼窈又笑:“早前我不是送了你一套注书吗?里头道理大,你平常多研读一些,与课业互相鉴证,想来会有所获。”
注书是从前殷怀玺为她写的,有《四书五经》,也有《天工开物》,还有史学,拢共了十几本之多。
因为家里都喜欢,她使人抄录了几份,送给了家中的兄长弟妹。
虞幼窈顿了顿话:“我送你上梧山学院读书,是因为闲云先生和湖山先生道理大,能跟着他们学一学道理,开一开眼界,涨一涨学识,也是好的,学业是自己的,你自己觉得获益,便是学到了。”
听着她字字恳切,语气再寻常不过了,虞善思半悬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善思,受教了。”
虞幼窈又考校了课业,她出题不算太难,却往往显得刁钻,需要学以致用,融汇贯通,灵活变化,才能解答。
虞善思算不上对答如流,却也算可圈可点,可见基础确实打得牢固。
虞幼窈还算满意,不觉露了笑容。
这也让虞善思心中一松。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近况。
虞幼窈说了这一路,从泉州到襄平城的见闻。
虞善思也提了,早前夫子带学子们去乡间扶犁亲耕,去观番薯育苗,去看柞蚕育卵等一些琐事。
之后,虞善思忍不住问:“大姐姐,不知道,”他吱唔了一下,有些不安地垂下头,连声音也小了许多:“京里怎么样了?”
虞幼窈搁下茶杯,也无避讳:“京中还是老样子,虞府也还好,早前族里传了消息,虞宗正将江姨娘扶正了,三妹妹在族中庵堂里为祖母祈福,父亲对她多有照顾,时常送些金贵的药材补品过去给她补身。”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自问无愧于虞府任何一人,自然也能坦然提及。
府里发生的一应事,祖母没有刻意瞒着虞善思,虞善思也到了明辩是非的年岁,她不会费心去解释什么。
她只做一个嫡长女,一个世族女子,一个长姐该做的。
恰如其分。
不多不少。
问心无愧。
仅此而已。
她和虞兼葭、杨淑婉之间的恩怨,与虞善思没有关系,也不会迁怒到虞善思身上,虞善思心里如何想,也并不在她计划之内,她更不会去在意。
带虞善思来北境,固然有“感同身受”,不忍虞善思小小年龄,就毁了一生,但更多的,却是沟通她和虞氏之间,牵扯不断的关联,向虞氏族表明了,她虽然归了母族,却仍然心系虞氏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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