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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人名义上还是继母,继母生病了,大小姐不说侍疾,也不能嫌弃。
    方才大小姐冷不防就被大夫人呕吐秽物冲撞了,这也没什么,金娇玉贵长大的姐儿们,哪个受得了这个?
    夏桃姑娘却口口声声说,大小姐在老夫人跟前侍疾,身子不适,生怕旁人误会大小姐嫌弃继母,落人口实了。
    也是够谨慎了。
    杨氏病在头上,不能见风,屋里闭了窗户。
    虞幼窈一走进内室,就有一股浓重的药味,混合着没散干净的酸臭,还有浓重的薰香,五杂杂陈一般,全冲进了鼻子里。
    好在虞幼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虽然觉得难闻,却还能忍受。
    房间里只有杨淑婉一个。
    虞幼窈走到了床边,从前衣光艳亮,娇艳美貌的杨氏女,已经瘦干了人形,只剩了一副皮包骨。
    这段时间,虞幼窈偶尔还会做噩梦,许多事情也能串连一起。
    在噩梦里,虞兼葭讨要玉坠子不成,不慎滑了一跤,高烧了三天三夜,大窈窈被祖母罚跪了祠堂之后,没有做“噩梦”,也就好端端地,没有发烧。
    杨氏把一切错处,全推到大窈窈身上。
    大窈窈气不过,说自己没推虞兼葭,是虞兼葭自己摔倒的,祖母绑了枙子,问明的原由,这才知道冤枉了大窈窈。
    杨氏闹了个没理,等到虞宗正下了衙门,就在虞宗正跟前搬弄是非。
    虞宗正疼爱虞兼葭,见虞兼葭发了高烧,险些没命,大女儿却好好得,一点事也没有,就勃然大怒。
    不仅打了大窈窈一巴掌,还勒令大窈窈将玉坠子交出来,送给虞兼葭赔罪。
    大窈窈没有发烧,没有病,成了罪大恶极。
    虞兼葭发烧、病重,反倒成了被欺负人。
    大窈窈得知保不住亲娘的遗物,当场将玉坠子摔了一个粉碎。
    此举无疑是在挑衅虞宗正的威严。
    虞宗正当场大怒,将她禁足在院中,父女关系名存实亡。
    后来无论大窈窈有多么懂事,乖巧,虞宗正仍然处处苛责大窈窈。
    祖母经此一事,更是一病不起,大窈窈常年在祖母榻前侍疾。
    杨淑婉没了顾忌,在家中越发猖狂。
    大窈窈在虞府里,孤立无援。
    这才有了荣郡王府的算计。
    一个小小的玉坠子毁了大窈窈一生,也是可笑至极。
    虞幼窈扪心自问,若现实之中,她没有因为做了那场噩梦,发了一场高烧,和虞兼葭一样,险些没命了,躲过了虞宗正责罚。
    虞宗正也会像噩梦里一样,向她讨要亲娘的遗物。
    而她的选择也会和梦中的大窈窈一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没了玉坠子,表哥就会和噩梦里一样英年早逝。
    是噩梦里的大窈窈太蠢了,没够聪明吗?
    不!
    祖母病重,虞府里如狼环伺,再加上手上令人眼红的嫁妆产业,不管是大窈窈,还是虞幼窈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
    大窈窈的悲剧,起源于杨淑婉、虞兼葭、虞宗正、宋明昭,甚至是虞府每一个人,却也不单单只有他们。
    毁了大窈窈的,是这腐朽的大周朝。
    她现在相信了,这场噩梦是一场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预兆。
    想到噩梦里,大窈窈油尽灯枯的模样,和如今的杨淑婉又是何其相似,也许这就是天理昭昭,天道轮回。
    这时,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杨淑婉,“咳”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眼底青黑,眼这窝深陷,双眼浑浊,空洞木然的眼中,映出了一道鲜亮又模糊的身影,她脑袋钝钝地,使劲地睁了睁眼睛,模糊的身影,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杨淑婉虚弱声问:“葭、是葭葭吗?”
    “大夫人认错了,我是窈窈。”虞幼窈声音淡薄。
    杨淑婉住进静心居不久,就得了疯病。
    头一年还好些,清醒得多,疯得少,后来就经常疯疯癫癫,精贵的药材用了不少,效果却微乎极微。
    大约是人之将死,连脑子也醒了神。
    “葭、葭葭……”杨淑婉嘴里叫嚷着女儿的名字,努力瞪大了眼儿,看清了站在床边人,却是令她恨毒了的虞幼窈。
    她眼神倏然凶狠,眼眶险些眦裂:“贱人,你来干什么?”
    被骂了,虞幼窈也不恼,轻笑了一声:“大夫人这是醒神了,”她话锋一转:“名义上,你还是父亲的继室,虽然病着,也不能管家,不过这两年家中发生的事,还是要跟大夫人说一说才是。”
    杨淑婉听得一愣,虞幼窈会这么好心?
    不待杨淑婉反应,虞幼窈道:“两年前,祖母做主为父亲正正经经地纳了一门妾室,是国子监江主簿家的嫡三女,江氏家里是耕读世家,祖上略有薄产,江氏的父亲是同进士出身,江氏大方爽利,父亲对她十分满意,两人感情也是不错的。”
    虞宗正自视甚高,瞧不起原配是商户女。
    就算从前对杨淑婉十分敬重,也掩饰不了,他瞧不起杨氏庶女的事实,否则她也不可能,抓住杨氏上不得台面这一点,轻易就挑拨了,他们夫妻之间的“情深义重”。
    这样看来,唯有江姨娘这样的出身,才最符合虞宗正对妻子的期待。
    杨淑婉浑浊的眼底,腥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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