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窈唇儿轻弯,透了一丝冷冷地讽刺。
想来骊阳公主,就是当初那位那被免了死罪的庶子,留下的唯一子嗣。
宁国公府背了黑祸,祸及满门,到头来宁氏族人,还要感念皇上网开一面的恩德。
可真是讽刺至极。
虞老夫人继续道:“那位庶子,没熬过流放之苦,只留了一位幼女,便撒手人寰,宁氏族人带了初生的婴孩进京谢恩,中宫无子女,皇后娘娘向皇上讨了恩典,将这个孩子抱身边抚养,并请了封号,就是骊阳公主了。”
虞幼窈有些了然,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功臣良将家的遗女,被荫封公主、郡主,接进宫里抚养的先例。
中宫无子女,皇后娘娘要将侄女接进宫,皇上没有拒绝的理由。
加之宁国公府的事,朝臣们都是心知肚明,皇上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脸面,自然要厚待皇后娘娘,及宁国公府的血脉,甚至是宁氏族人,也不至于寒了朝臣们的心。
太后娘娘之所以对骊阳公主宠爱有加,是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
也有补偿宁国公府的意思。
但是!
骊阳公主再怎么受宠,也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兰妃娘娘也确实没必要,将骊阳公主放在眼里。
虞老夫人轻捻着佛珠:“造孽哟!”
虞幼窈也知道,祖母嘴里这个“造孽”指的是什么,不觉就想到了周厉王的下场,就有些心有戚戚。
虞老夫人转了话:“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捐了也就捐了,天灾人祸不断,只要是这大周朝的子民,就没人能独善其身,多捐一些出去,免得旁人以为咱们家藏掖着,尽盯着咱们家盘剥,那才是后患无穷。”
若不能满足上位者的胃口,不仅会惹了上位者的不满、猜忌,吃力不讨好,恐怕有了第一回 ,就有第二回,第三回……
虞幼窈点头:“表哥也说了,太后娘娘既然说了是募银赈灾,那么这捐出的钱,至少有半数,是用要在百姓身上。”
为了方便帮助表哥广积粮,这两年她将自己名下好些产业,以亏损的名义便卖,悄悄置业、置产,由明转暗。
朝廷也只能查到明面上的产业。
有了镖行和商船的巨利,娘留给她的那些嫁妆产业,反而成了小头。
太后娘娘募银赈灾,她捐粮捐药,又一口气捐了一百万两,在所有人看来,也是掏弄了大半家底,确实是不负皇恩浩荡。
虞老夫人也点头:“太后娘娘算计颇多,却还是有些懿范,皇帝沉迷丹术,朝野上下也不太平,皇上能稳坐龙椅,也跟太后娘娘擅长拢络内外命妇有关,”说到这儿,她又是一叹:“大周朝有明文规定,后宫不得干政,不然……”
后面的话,她没说,虞幼窈却懂了,募银赈灾应是靠谱的,心里又放心了些。
回到了府里,虞老夫人满身疲惫,才换了一身累赘的命服,打算躺一会儿,青袖就过来了禀报:“大老爷过来了。”
平常这个时候,老大都是在衙门里,想来宫里又有动作了,虞老夫人轻叹一声:“扶我起来。”
“祖母歇着吧,父亲那里我去说。”虞幼窈担心祖母,连窕玉院也没回,就帮着柳嬷嬷伺候祖母梳洗,身上还穿了一身县主的命服。
虞老夫人摇摇头:“你以后少往你父亲跟前掺合。”
虞幼窈心中一跳,低着头没说话了。
虞宗正匆匆下了衙门,就到了安寿堂,身上还穿着官服,见柳嬷嬷扶着满面疲惫的老夫人出来,大女儿身上还穿着县主命服。
他连忙上前一拜:“母亲,您受累了。”
虞老夫人摆摆手:“今儿进宫谢恩,我代表虞府捐了十万两银票,窈窈掏弄了大半家底,捐了一百万两,也算如了你意。”
虞宗正表情一讪,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再多的激动兴奋,也冷却下来了:“方才皇上下了圣谕,让我兼职都察院十三监察御史,钦点了巡按监察御史,去浙江赈灾,”说到这儿,他又弯腰下拜:“儿子有了此番前程,全赖母亲替儿子周全,打点。”
虞幼窈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周朝的监察御史,是很有实权的,只不过皇上久不上朝,对朝臣并不信任,更信重宫里头他能掌控的宦官。
十三道监察御史形同虚设,巡按的活儿,变相地交到宦官手里。
皇上已经很久不曾钦点巡按监察御史。
而虞宗正是吏部左侍郎,吏部的职权,是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也有考察吏治的职责。
巡按监察御史,代天子巡吏,也是考察吏治,职权涉及了武将,甚至直接受命天子,不受吏部,都察院官制。
这大周朝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就没有虞宗正管不够的。
虞宗正不入内阁,却权比阁臣,成为了真正的权臣。
也难怪虞宗正连家里也算计。
这块大饼,任谁也忍不住诱惑。
虞老夫人捏紧了佛珠,表情一淡:“你也别谢我,咱们虞府这十万两,搁在宫中的贵人眼里,还不够塞个牙缝的,要谢就谢你娶了一个好妻子,生了一个好女儿,能舍了大半的嫁妆银子,替你打点官途。”
虞宗正表情有些复杂,不觉就想到了谢氏,窈窈拿的这一百万两,白说了,还是谢氏当年的嫁妆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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