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上五连问,真正是一个比一个犀利,只差没明着说,宋修文及浙江的官员们吃空晌军额。
只提了浙江水师,旁的只字未提。
虞宗正可以全身而退。
可一旦虞宗正回了京,江南那边怕要掀起惊天骇浪。
虞幼窈敛下心中的愤怒,问:“朝中大臣都是什么反应?”
虞老夫人微微一叹:“还能有什么反应?一个个缩着脑袋,哪儿还敢冒头?是嫌周厉王一案杀得不够狠?还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虞幼窈也忍不住道:“海上贸易这其中的巨大利润,还不够贪?收剿倭船,海上盗匪,还不够贪?浙江那是遍地是金黄,处处都能扣出油水来,你说这浙江贪也就贪吧,竟然贪到朝廷,贪到皇上身上来了。”
这不是自作孽是什么?
虞老夫人深以为然:“每年问朝廷要军晌,朝廷那都是先紧着浙江给,一个字儿也不敢少,浙江给足了,才给其他地方发军晌,你当为什么北境年年军晌不足?由此处就能瞧出,周厉王之死,就和浙江有牵连。”
虞幼窈连身子也抖了起来了,是愤怒,是讽刺:“呵,浙江要军晌,朝廷敢不给吗?浙江是赋税重地,且不说海上贸易的巨大利润,便说江南的织造、盐、茶、瓷器、粮食、工艺品等等,这都是朝廷税收的来源,倭寇上岸烧杀抢掠,最受损失的是朝廷,是皇上,他们分明就是有恃无恐,贪得无厌!”
户部要是有钱,至于不给兵部拨军晌?
兵部有了足够的军晌,至于年年军晌不足不说,还越给越少?
但凡幽州的军晌多一点,狄人也不至于吃定了幽州物资缺乏,直接大肆进犯,没有大肆进犯,就没有四年前那一战。
长兴侯诸人,也就没有机会窃幽州兵权,迫害周厉王一家。
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表哥要对浙江下手。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江南已经富得流油,还贪朝廷的军晌,损朝廷利益,成为迫害周厉王的帮凶,他们简直是一帮蛀虫,比长兴侯之流还要更可恨。
不除,难解心头之恨!
虞老夫人也叹:“是啊,这给出去的军晌,真正用在战事上,兵晌上的,竟然不到三成,剩下的七成,竟全给贪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不光虞幼窈气,她也气。
她心中的想法和虞幼窈大抵相同,若浙江不贪朝廷军晌,幽州的惨事也不会发生。
虞幼窈心里难受。
虞老夫人微微一叹:“浙江那边上贪下效,早已经贪腐成风,宋修文也是可惜了,他是武将,又手握重兵,到了浙江,如果不向浙江靠拢,只怕会落得和周厉王一样的下场,不想死,就只能随波逐流。”
不投靠浙江,就是死敌。
从前,周厉王手握三十万兵马,又是皇室宗亲,都干不过北境一干大小官员和豪绅,而江南自古就是富庶之地,地广物博,又有多少人为之疯狂?
他又如何能干得过这大周的半壁之地?
虞幼窈心里也觉得讽刺:“朝廷不准官员们结党营私,可朝廷还要分夏党、保皇党、贵妃党,彼此争权夺势,但凡六品以上的官员,哪个不站位?哪个不结党?就算不依附权贵的,也要互相抱团以清流自居,江南如此豪势,早就没将朝廷放在眼里,如宋修文这样的封疆大吏,是别无选择。”
她突然能明白,为什么表哥说,这样的世道也该到头了。
宋修文好办,只等虞宗正回了京,将宋修文一应罪状上奏,再呈上证据,钦差大人就该解押宋修文进京了。
可皇上不傻,吃空晌军额这事,不可能是宋修文一个人能干得出来的,依皇上的性子,涉及了自身利益,他绝不可能轻易放过江南。
江南那边的事还有得折腾。
江南折腾坏了,天下大势不稳,离藩王造反还远吗?
虞幼窈闭了闭眼睛,快则不到三年,慢则三五年,这天下就该乱了。
第518章 虎狼环伺(求月票)
虞老夫人突然问:“你父亲的折子送进了京里,所查的一应罪名,也都是清楚的,接下来你觉得朝廷会派谁去填补宋修文的缺,掌浙江水师?”
想必明儿朝堂上,众朝臣就该商议此事了。
直到这一刻,虞幼窈才知道表哥的算计,有多么精深:“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应是叶寒渊无疑!”
叶寒渊入了浙江,就相当于江南的半壁之地,都掌握在表哥手里了。
虞老夫人听得一愣:“这段时间,京里头风云变换不停,骤雨狂降不歇,我险些都忘记了,那个敲了登闻鼓的州府之子叶寒渊了。”
叶寒渊从敲了登闻鼓之后,就被关进了大理寺。
周厉王一案查清楚了之后,叶寒渊被放出了牢狱,听说皇上赐了宅院,特允他在京中养伤,之后几乎没什么关于他的消息传出。
想到这儿,虞老夫人就问:“听说叶寒渊,早年就投身周厉王麾下,曾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很得周厉王赏识,只是叶寒渊不擅水战,未必能指挥得动浙江水师,而且培养水师十分不易,你怎么会认为,皇上会派叶寒渊去浙江?”
虞幼窈解释道:“他不擅长,但浙江水师里肯定有擅长的将领,关键是叶寒渊曾得了周厉王的赏识,这已经说明了,此人绝非池中之物,没有谁天生就会水战,到了浙江还愁没有学习的机会,这只是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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