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早就听说过,这是母亲搬进静心居头天,虞幼窈派人搬进来的。
见虞兼葭过来了,李嬷嬷吓了一跳:“三、三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虞兼葭瞧了李嬷嬷,这才几天就瘦了一大圈,身上穿着灰布衣,面容槁灰,没得半分体面,她哑声问:“求了祖母,过来看看母亲,母亲呢?”
她四下张望了一下,便瞧见了前头立了一扇有些简陋的隔断门,想来母亲就歇在隔断门里头的内室。
李嬷嬷不由悲从心来:“大夫人昨儿叫梦魇了神,折腾了一宿,直到方才累得受不住了,这才睡下了。”
虞兼葭绕过了隔断门,进了内室。
内室不大,但里头一应物件也都齐全着,她走到了床榻边上,乍然瞧了一眼,猛然“蹭蹭蹭”地倒退了数步。
床榻上,躺了个鬓角灰白的老妇,一张脸瘦脱了相,眼袋乌青下垂,眼角的鱼尾纹又深又长,唇色灰白,整个人像是陡然老了十岁不止。
便是睡着了,她也紧蹙着眉,嘴里喃喃呓语着胡话:“谢柔嘉,木槿,草儿……你、你们,不,不要过来,鬼,鬼啊,救命……”
虞兼葭胸口闷痛,她从来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到母亲,会是这样的情形。
一时间,虞兼葭有些受不了,转身出了内室,压低了声音问:“母亲这是怎么了?她病成了这样,府里就、就没有人管吗?”
说到这儿,便是一向柔声细气的人,也不禁恼破了音,尾音里透了尖锐来。
李嬷嬷悲从心来:“夫人搬进静心居后,情绪一直不太稳定,头症也犯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严重,府里也请了丁郎中过来瞧,丁郎中说,大夫人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他的药用得再好,心病不除,这病只会越来越严重。”
虞兼葭呼吸一滞:“静心居的事,是谁在管?”
李嬷嬷道:“是柳嬷嬷,用的人也都北院用老的人,是老夫人的亲信。”
虞兼葭闭了闭眼睛,虞幼窈一向是个聪明人,连她去庄子上养病的事都不沾手,静心居这边,大约也会避着。
柳嬷嬷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人,母亲便是遭了父亲厌弃,但名义上还是虞府大房的主母,便是顾着虞府的名声,也会好生照料。
如此一来,母亲的病应当不是虞幼窈的手笔。
虞兼葭又问:“母亲最近时常梦魇?”
李嬷嬷道:“早几日还好些,这阵子几乎夜不能寐,经常半夜里叫噩梦魇醒了。”
虞兼葭倏然想到,方才母亲在梦呓里喊了谢柔嘉、木槿、草儿,似乎还有几个人的名字,她没仔细听:“有没有用安神的药?”
李嬷嬷点头:“用了,府里倒是没亏了药去,但也只能管得了一时。”
两人正说着话,内室里突然传来嘶心裂肺的尖叫——
虞兼葭吓了一跳,连忙加快了脚步进了内室,便见杨淑婉紧闭着眼睛,双手疯魔了一般在头顶上挥动,嘴里尖叫着:“鬼啊,不、不要找我……”
第369章 登闻鼓
李嬷嬷连忙上前,摇醒了杨淑婉:“夫人,夫人,快醒醒,夫人……”
杨淑婉一边尖叫,一边挥舞着手,好一会儿才让李嬷嬷摇醒了,她“啊”的尖叫,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身体缩到了床边,瑟瑟地发抖。
虞兼葭见母亲情绪不对,心里担忧不已:“娘,娘,您怎么了?我是葭葭啊……”
“不,不要杀我……”杨淑婉一边瑟缩着身子,一边自说自话,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抬起头,眼儿直愣愣地看着虞兼葭,迟钝了好一会儿:“葭,葭葭,你、你怎么来了?”
虞兼葭眼眶一湿,哑声道:“我求了祖母,过来看看母亲,母亲,”眼泪陡然从眼眶里滚落,她哽咽着声音:“母亲,您受苦了。”
杨淑婉激动不已,扑过来就抱住了虞兼葭,痛哭:“葭葭,你、你终于来看娘了,我、我还以为你不管娘了……”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虞兼葭哽声道:“母亲进静心居那日,女儿犯了病,父亲请了胡御医进府为女儿诊治,也是养了好些天,才缓过神儿来,祖母担心女儿的身子,这才拘着没让女儿来看母亲,对不起,是女儿不孝,让母亲受苦了……”
杨淑婉一听她发病了,整个人都紧张了,连忙推开了虞兼葭,仔细打量,果然见她脸色苍白,半点血色也没有,心疼得心里一抽一抽得疼:“我的儿啊,你身子怎么样了?胡御医是怎么说得,严不严重……”
虞兼葭一边抹着泪,一边哭:“胡御医说,我的病情加重了许多,要仔细养着,我已经与祖母商量了,决定去京郊那处温泉庄子静养,母亲大约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我了,不过我虽然人去了庄子上,也会时常稍些庄子上的东西进府,送给母亲……”
杨淑婉一时瞪圆了眼睛,歇厮底里的尖叫:“什么?虞幼窈那个贱人,要把你送到庄子上,不,不行,你打小身子就弱,庄子上的日子,哪儿比得府里精致?她这是变了法子地想害你,我、我我去找她……”
说完了,她披头散发,就穿着白色的单衣,赤着脚往外头跑去,既狼狈,又疯癫。
连虞兼葭也吓了一大跳。
好险李嬷嬷拉扯住了她:“夫人,夫人,您冷静一点,听听三小姐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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