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怀中午用过了午膳,陪着虞幼窈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箸,最后,小姑娘又撒娇耍赖,勉强他用了一碗白玉参汤。
吃完了午膳,虞幼窈抱着《资治通鉴》看得津津有味。
周令怀回了青渠院,去了书房。
取了一张宣纸,铺于案上,以镇纸压平,周令怀一手揽袖,一手执笔,寥寥数笔,已见了菩提轮廓。
菩提树下,一个只见轮廓的小人儿,双手捧着许愿锦帛,轻掂着足尖儿,裙裾翩跹,宛如回空舞雪,轻盈的身段儿,仿佛要乘风归去。
“少主,消息已经送进了宫里……”
矿植物调配的染料,散发着厚重却又馨香的气息,空气之中,只有纸墨间细微的“沙沙沙”声响。
……
寿延宫!
年愈六十的太后娘娘,穿了红色刻丝金凤袍服,梳了一个高锥髻,插了赤金镶红宝凤凰展翅大凤簪,凤嘴上衔了一颗打磨圆润,色泽纯正的红宝石,坠在额头。
她斜倚在凤榻上,一手支着额头,手腕上缠了一条沉香佛珠,一只手随意搭在腿上,尾指上套了一根长长的镶了红宝的赤金玳瑁指套,正在闭目假寐。
凤首香炉里燃了薰香,正一丝不苟地袅袅升腾。
偌大的偏殿里头,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正低眉敛目,口齿伶俐地讲着长兴侯府花会上发生的事。
小宫女精通口技,将虞幼窈与曹七小姐、长兴侯夫人,甚至是在场各家夫人的话儿,都摸仿得唯妙唯肖。
大约一盏茶的时候,小宫女说完了话,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跟前伺候的沈姑姑也是垂首而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半晌过后,太后娘娘轻颤了下手指,缓缓睁了眼睛,浑浊的双眼透了常年礼佛的悲悯,眼底深处,却藏了一抹不动声色锐利。
太后娘娘伸了手。
沈姑姑连忙端了茶,指尖轻触了杯壁,这才递到她手中:“茶温正好合适,娘娘慢些用。”
太后娘娘接了茶,低头用了几口,额前的凤嘴衔珠轻微颤动,纯正的颜色流转了令人窒息一般的威严。
用完了茶,沈姑姑连忙接过茶杯。
太后娘娘双手叠在腿上,垂眼瞧了手腕上的佛珠:“今儿屋里用的什么香,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沈姑姑瞧了一眼凤首香炉,连忙道:“也是宁神香,与昨儿燃得是一个香,昨儿的香,是许姑姑出宫前做的,昨儿已经是最后一支,也是太后娘娘闻惯了的味儿,今儿的香,是叶姑姑调配的,叶姑姑是许姑姑亲自调教,尽得了许姑姑的真传,大约是各人不同,做香的手法也有些不同,味道也有些细微的差别,没想竟叫太后娘娘闻出来了。”
可见,许姑姑伺候太后娘娘多年,主仆情份也是不一般。
太后娘娘闻言,不由一叹:“许姑姑出宫也有两三个月,她打小就在哀家跟前伺候,哀家吃、穿、用、行,事事都是她在打点着,有一年南方干旱,哀家最喜爱的紫娟茶产量减少,也是她担心哀家喝不惯其他茶叶,就费了心思做了口味相似的药茶……”
紫娟茶是变种普洱,色泽紫黑乌润,这才得了这名,产自云南,采摘期只有十几天,产量稀少又珍贵。
紫娟茶香气纯正浓郁,隐带了玫瑰、药香的气息,她喜欢紫娟茶,每年上贡的新茶,几乎全进了寿延宫。
第281章 太后娘娘
沈姑姑低头听着,附合:“再也没有比许姑姑更精心的人了。”
说着,太后娘娘又是一叹:“哀家原也没打算放她出宫,可长兴侯家却三番四次地讨要许嬷嬷,想让许嬷嬷帮着教导家中的七姐儿,哀家没答应,她就求了到庄嫔那儿,庄嫔又求了昭阳宫那位到哀家跟前说项,哀家要是再拒绝,怕连皇帝也要惊动了去。”
沈姑姑压低了脑袋,眼睛盯着鞋尖。
太后娘娘嘴里的“昭阳宫那位”,正是住在昭阳宫陆皇贵妃。
太后娘娘话锋一转:“还当哀家不知道,这事就是昭阳宫那位撺唆的,是瞧了哀家早前让许姑姑帮着骊阳调理了身子,便也是担心哀家将许姑姑给了骊阳,为骊阳添了一个厉害人,算计可真真是厉害了去。”
说这话时,她语气寻常得很,也是不见半分喜怒。
沈姑姑不敢接话,也只垂头听着。
皇后娘娘常年久病,翊坤宫也是闭着宫门,许姑姑擅调养,许姑姑若是到了骊阳公主身边,就相当于到了皇后娘娘身边。
太后娘娘沉默了一瞬,殿里头顿时冷寂下来,只有凤首香炉里的宁神香,正孜孜不倦,口吐芬芳。
“伺候了哀家这么多年,哀家也不能让她入了火坑,索性放她出了宫,往后前程全由自己,她自己也是一个明白人,虞家倒也是不错的去处,先帝在时,十分赏识虞老爷子,哀家年轻的时候,也时常召虞老夫人进宫说话。”
沈姑姑笑着说:“奴婢还记得,当年太后娘娘得了一块千年老沉香,做了两条佛珠,送到宝宁寺供奉了三年,其一条就带在太后娘娘的手上。”
一边说着,沈姑姑就瞧了一眼太后娘娘手腕子上缠的佛珠,大约是常年久戴,也不离身,佛珠莹亮无比。
太后娘娘也想起了这事:“听说虞老夫人与哀家一般礼佛,另一条就是赏给了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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