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窈了然。
当时,周永禾已经是童生,再考一次院试,就能取秀才之名。
如果考得好,取了头几名,还能做个“禀生”,吃公家的粮食,做个县试担保人,在十里八乡也是极风光了。
便是没能取头几名,周庄都是亲戚连亲戚,有后辈出息了,整个周庄都要有钱有钱,有力出力,供周永禾继续读书考科举。
夏桃悠悠一叹:“事情就出在十年前,恰逢周永禾院试之际,周永禾的爹大冬天进京找活计,想多赚些银子,给周永禾院试的时候带着使,结果打屋顶上摔下来,当场咽了气。”
听到这里,虞幼窈忍不住感慨:“可真是世间无常,造化弄人。”
“造化弄人的可不止这些,”夏桃一脸唏嘘:“周永禾觉得他爹死得蹊跷,就花了钱请了一个仵作,发现周永禾的老子,是被人打瘸了一条腿,才上了屋顶摔死了。”
虞幼窈呼吸一紧,往常她也听说过一些大户人家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事,心里难免生了恻隐之心。
第132章 果真是个聪明人(求全订)
“周永禾是个孝子,也顾不得院试,就去那户人家理论,那户人家一通乱棍将周永禾打了出来,将周永禾的脸给打坏了,留了一条长疤,周永禾也因此不能再继续科考。”
虞幼窈的手不由一紧,大周朝凡身怀恶疾、破面、残缺等,不可入仕,足以见得那户人家有多么歹毒。
她不禁想到了表哥,不由狠抿了唇嘴:“后来怎么样了?”
夏桃:“周永禾哪能服气?大冬天地寻摸到了虞府,跪在虞府门前审冤,当时,虞府当家的还是您的母亲谢大夫人,得知了周永禾家的遭遇后,谢大夫人深感同情,便出面使了银子,打点了官府,让官府公事公办,官府一查就查出那家蓄意杀人,不仅赔了周永禾家一笔钱,那家还被收没了家产,下了大狱,还了周永禾一家一个公道。”
却是没想到,周庄的新管事与她娘还有些渊缘,虞幼窈有些惊讶。
果然姜还是老得辣。
见虞幼窈没说话,夏桃又道:“当年谢大夫人过世的时候,周永禾一家都披麻戴孝,远远跟着虞府送葬的人,送了谢大夫人好几里路。”
虞幼窈点点头:“去见见这个周管事!”
周永和二十四岁,穿了一身洗得泛白的灰布直缀,显得身形高瘦,模样倒是周正,只是左脸上一条长疤,打眼角处一直到鼻边,猛然一瞧还有些触目惊心,但过了多年,疤痕淡化了许多,但其实也不怎么吓人。
周永禾见从容不迫地站起来,向虞幼窈躬身作揖:“见过大小姐。”
是文人礼!
大周朝有功名在身,可见官不跪,周永禾是童生,自然没有跪她的道理,虞幼窈点头:“周管事,请坐!”
周永禾道了一声谢,轻撩衣摆,从容坐回。
半大的姑娘,穿着杏红的衣裙坐在上首的位置,稚嫩的小脸长开了一些,隐约透出了光艳殊丽,像极了当年的谢大夫人,只是比起谢大夫人的端庄流丽,眼前的小姑娘,又透了几分婉约娇贵。
他神色忡怔,就想到了,当年谢大夫人出面打点了官府,官府查明了真相,还了家里一个公道。
他上了虞府,向谢大夫人谢恩,被谢大夫人一身气派,慑得不敢抬头,只窥见了谢大夫人一身杏红色的衣裳,衣角上绣着一片粉白的杏花,一片烂漫。
耳边听她道:“听说,你书读者极好,小小年龄已经中了童生?”
那时,他脸上的疤痕十分骇人,宛如一条蜈蚣斜横在脸上,心中愤懑,咬着牙说:“原是二月准备参加院试,取秀才之名。”
谢大夫人语气隐透了几分惋惜:“科举虽是最好的出路,可不是唯一的出路,你是读书人,道理比别人多,已经胜过这世间泰半,自暴自弃切不可取,这世间祸福难料,吉凶难知,又岂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临走的时候,他站在扶风院这一树玉兰之下,当时朵朵玉兰,花开如莲,他想着谢大夫人之品性,便宛如这玉兰一般高洁。
一个丫鬟上前来:“大夫人让我将这一瓶上好的玉容膏赠与你,让你回去擦一擦,虽不能消除脸上的疤痕,但也能淡化一些。”
十年后,又值玉兰花开,他再临虞府扶风院,却是物似人非。
此时,他依然没能领会谢大夫人那句:“世间祸福难料,吉凶难知,又岂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可直到后来,他随同虞家大小姐离京多年,再回京城,才终于领会,谢大夫人这一番肺腑之言,原是应在她的女儿虞幼窈身上。
是这个少女带着他一路辗转,冠盖京华。
周庄选了周永禾做管事,是在向她示好,她是掌了家,可手底下都是府里用老的人,这些人办事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想要驱使,想来是不容易的,有了周永禾,今后她也不至于无人可用。
既然如此,周永禾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
虞幼窈也不废话,让春晓将一沓纸拿给了周永禾:“周管事,既与我母亲有一段渊缘,也是你我之间的缘份,下午庄铺上的管事都会进府,届时我会提及这事,便有劳周管事,与其他管事们商讨一个规程,然后立个新契,这些日子便在府里府外推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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