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都是些微言小节,却极为博广精深。
大户人家的姐儿们,除了要学《女德》、《内训》、《列女传》外,还要学些《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等,不过女儿家不用考科举,先生都是挑着重点教些。
一篇《曲礼》内容不大多,叶女先生深入浅出,一字一句地讲解,讲得又快又透,若能跟得上她的思维,是能将《曲礼》学得极透,若是跟不上她的思维,也能将基础学得极好。
虞幼窈从前没开窍子,听不进文章,可这会子却不知不觉便拿起笔,开始记录了。
叶女先生一篇《曲礼》讲完,有些口渴,便端起茶来喝了几口,再抬头,首先看向了三小姐虞兼葭,见她一手执笔,一手轻挽着长袖,低眉敛目地写字,不由点了点头。
虞三小姐颇有慧质,学什么都比一般人要快,要用心。
接着又一一瞧向了虞霜白,虞莲玉几人,也都在用功。
最后才将目光投向了虞幼窈。
这会子,虞幼窈轻咬着笔头,正歪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叶女先生蹙了蹙眉,悄无声息走到了她身边,可虞幼窈竟恍然未觉,不禁脸色一沉,正要出声,便瞧见她面前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叶女先生一愣,逐字逐句地瞧,心里头却掀起了一阵波澜,不是为别的,而是虞幼窈竟然将她之前讲课的内容,一字不漏地写下来了,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自己的见解,虽然有些粗陋不成形,但隐隐已经可以窥见心性之灵慧。
叶女先生呼吸一窒,这是过目不忘,过耳成诵?!
她原以为,虞兼葭是虞府里头最有慧质的小姐,难不成竟看走了眼睛?
虞幼窈从前是没有开窍子,又不肯认真学,故而显得愚笨一些?
这样一想,心里头难免将两人一起比较。
虞兼葭的文章颇具文采,让她颇为欣赏,但文章里难免透着浮华世故之气,这是大多数大户人家闺秀千金们的通病。
可今儿瞧了虞幼窈的文章,虽不如虞兼葭词藻华丽,但字行间满是通透明澈,知世故,而不世故,让她眼睛一亮。
虽然……
叶女先生又瞧了一眼,宣纸上东倒西歪,乱七八糟的字句,嘴角子禁一抽,“瑕不掩瑜”四个字,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还是没办法昧着良心,对虞幼窈下这样的评语。
字如其人!
字儿差了,还谈什么文章?
这讲出去是她教的,她这女先生的名声都要教她给坏了。
虞幼窈可不知叶女先生心里头千头万绪,将叶女先生之前讲的课回忆了一遍,发现没有错漏之后,便搁下笔,抬头便对上了叶女先生清冷的目光,顿时吓了一大跳,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慌声喊道:“先生。”
一旁正在挥墨的虞兼葭见此情形,搁下了手中的笔,苍白的唇间若有似无的地勾了一道。
虞幼窈往常课间坐不住,经常溜神,叫叶女先生抓到了,严重些挨尺子是常有的,轻一些也少不得要教训一通。
这情形她从前瞧得多了。
叶女先生瞧着虞幼窈白着一张脸,有些不安,淡淡道:“把刚才学的《曲礼》从头到尾背一遍。”
此言一出,课堂上响起了细微的抽息声。
守在侧边耳房里的春晓和夏桃有些坐不住了,悄悄走到隔断屏风门边上,从缝里头往外瞧。
叶女先生授课,都是第二日才会要求背诵头一天学的文章,还是第一次要求在课堂上背才学的文章。
这是不满大小姐一个多月没来家学,故意在刁难人呢。
虞兼葭咬了一下唇,偏头悄瞧了虞幼窈一眼,眼中闪动着担忧,柔白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愁纱。
虞霜白悄悄给虞幼窈递了一个爱莫能助,自求多福的眼神。
叶女先生一惯严厉,从前虞幼窈不肯用功,经常受罚,她不会大声喝骂、也不会斥责,可清淡的表情瞧着你时,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派,清冷的声音,没甚情绪起伏,更让人打心眼里头害怕。
所以,虞幼窈一直很怕叶女先生,从前经常找借口逃避家学。
这会儿,见叶女先生站在她身边,虞幼窈一时慌了神,但听了叶女先生的话后,又不觉松了一口气。
若是从前,叶女先生让她背文章,她是肯定背不好的,少不得又要挨一顿罚,可自打做了一场梦,每日服用灵露之后,她整个人仿佛蒙尘的明珠,擦尽了尘埃,去尽了蒙昧,浑噩、懵懂,由内而外的透亮起来。
在叶女先生清清淡淡的目光下,虞幼窈定了定神,开始背诵:“曲礼曰:毋不敬,严若思,安定辞,安民哉。傲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虞幼窈声音抑扬顿挫,节奏分明,背完了整篇《曲礼》。
第68章 当场失态
叶女先生满意点头,正要开口点评!
安静的堂上,陡然发出一声“哐当——”声响,叶女先生偏头看去,就见虞兼葭惊慌地弯腰,正要去捡掉在地上已经摔成了三截的青玉雕花鸟镇纸,却因为太过惊慌,碎玉尖锐的边角,不慎划破了手指,鲜血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呀!”虞兼葭低呼了一声,苍白的小脸儿又白了几分,凭是白唇含丹,黛眉含烟,叫人瞧了也不禁心生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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