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吵架了?”褚袔茫然得发问,“吵架归吵架,五十岁的人了,哪能说离婚就离婚啊?”
“就是因为我们老了,你们也大了,所以才要离婚的。”老妈斜倚在墙上,看着面前的两个儿子,把话说得释然,“我觉得,我跟你爸也该过两年舒心的日子了,我俩商量好了,不凑合了。”
“不是。”褚袔又站了起来,“到底怎么了啊妈,商量什么了?怎么就商量好了?”
“你看你,还当哥呢,就是没你弟沉稳。”老妈指指褚袔让他坐,还有心情开玩笑,“还好你俩都成年了,不用让我们抚养了,要不然我肯定挑小崽儿不挑你。”
“爸,妈,到底怎么了?你们先跟我们说说。”褚衿其实跟他哥一样震惊,眉头攒起来后就没松开过。
“爸,要不你说?”褚衿看着他爸。
老爸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火苗按灭在烟灰缸里。
“就是你们妈说得那样儿,没发生啥大事儿,但我俩这回是真的决定离了,好聚好散,我俩说好了,以后还是亲人。”
老妈听完老爸的话,居然笑了笑,眼尾显出三道褶儿。
“真的儿子们,我跟你爸这回没吵也没闹,就坐着好好商量的,在福建商量完,还一起到广州玩儿了三天呢。”
老妈说话的时候,脸上有对婚姻逝去的悲伤,但更多的是真正放下后的平静和坦然。
“嗯,是。”老爸也跟着附和,“我俩还说呢,没我们这么离婚的,临了临了了,还一块儿玩的挺高兴。”
“但是为什么啊?”褚袔揪着这个问题不放,“玩儿高兴了然后就离婚?这是什么理由?”
“来,妈跟你们说说。”老妈独自喝了一小口酒,对着老爸扁扁嘴,“因为他不洗袜子。”
“这是什么理由?我爸这么多年不都这样吗?”褚袔一脸的不相信。
“妈,不是您说爸洗不干净,不让爸洗的吗?”褚衿想帮着调解调解。
“是啊,那时候我年轻,洗衣服做饭都不当个活儿,现在我岁数大了,有些时候真的是力不从心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老妈第一次当着大家的面承认她的衰老,这个要强的女人几乎是从不喊苦,从不喊累,也从不懒散的。
“而且,说实话我从来都不相信,一个真的想承担家务的人,会洗不干净一双袜子。”老妈说这话的时候,视线直直得落在老爸身上,意外的是,这个眼神里居然没有指责,就好像她只是在平静得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但是志杰。”老妈喊老爸的名字,“我今天说这话也不是要责怪你,没离婚的时候,我因为无数的小事跟你生了那么多次气,我是有道理也好,没理占三分也罢,这么多年了,你担待我,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好好跟你离婚,咱不跟别人似的,又打又闹糟蹋了几十年的感情,孩子看了也闹心。要我说,咱这段婚姻里没坏人,谁对谁错,离了之后自己回去琢磨去,你看行吗?”
老爸艰难得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响,眼窝子那么深的人终于红了眼眶,“你这说的什么话,这些年都是你担待我,我懒、没出息,没少让你过苦日子,这回咱俩离了,房子车子都给你,存款也是你的,我……我没啥想要的。”
褚志杰到最后说不下去了,拿起酒杯狠狠灌了自己一口,被辛辣的液体呛得直咳嗽。
老妈递过去一张纸巾,“你那车我不要,不会开,财产我也不都要,家里的钱是咱俩一起挣的,按说就该一人一半,都给我了可不行,没那个道理,你往后还得好好过日子呢。”
直到现在褚衿才意识到,爸妈这回是真的要离婚了,他们已经走到分割财产这一步了。
“妈。”褚衿声音哽咽,近乎哀求,“别这样行吗?我们不是一家四口吗?”
褚袔不可思议得看褚志杰,“爸,您就同意了?就离了?”
在哥俩的印象里,爸妈从年轻那时起就是吵吵闹闹过来的,老妈喜欢生闷气,每次跟老爸闹完别扭,就会等大家晚上都睡了之后,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儿里,连哭都哭得小心翼翼,怕扰了孩子睡觉。
于是老爸就在卧室的床上翻来翻去,一根烟接一根烟得抽,抽够了就起来披个大衣,走到院子里给老妈下气。
再过一会儿,爸妈就都回屋了,第二天照旧搭着膀子干活,好像昨天的事从没发生过似的。
这些哥俩都知道,哥俩只是不说而已,小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说,长大了有些话说不出口。
但所有人都知道褚志杰爱给媳妇说小话儿,就连老爸自己都习惯了,年轻的时候确实没少讲了甜言蜜语,那时候这种话是酸话,大老爷们不屑说,传出去要让人笑话的。
村里人拿褚志杰怕老婆当话茬儿,每当有人说这事儿打趣时,老爸就微微一红脸,挠着脑袋往家里跑。
这样的夫妻怎么可能离婚?
“离吧,你们妈说得对,离了我俩没准都过得舒坦点。”褚志杰说时眼睛一直落在老妈身上,俩人对视一眼,居然还都点了点头。
“孩子们,你们没结过婚,不懂婚姻是个什么滋味儿,所以你们就不理解爸妈今天的决定。”老妈眼底红红的,看向儿子们的眼神里饱含无奈。
“其实真没什么大事儿,导火索就是你们爸晚上回了宾馆就脱鞋扔袜子,完了就往床上一趟玩手机。”老妈说到这儿也觉得自己挺幼稚,不好意思得笑了笑,“我就说你在外面跑一天了,这袜子多臭啊,你洗洗。你们爸不干,说他累了,他明天再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