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赫连珏便冷冷开口道:“沈庄主,出手相助是怎么个相助法呢?是看你们和天山谁先找到宋夜南么?你们北斗山庄手里,可还有乾坤二本吧?这次是找离字本,下次就是我们震艮本,再下次是不是菩提禅院的巽兑本?如此可当真妥当?”
赫连珏平日里一向温文尔雅,极少冷着张脸这么说话,旁边有人当他是生了气,忙赔笑道:“赫连掌门,这次丢了离字本,算是意外中的意外,怎么还会有下次呢?再说了,北斗山庄……”
赫连珏打断他:“闭嘴。”
那人悻悻转过头去,似乎很诧异一向好脾气的赫连珏怎么会说这种话。钟晚却隐隐觉得师兄脾气大变,也许与他练的那真假不知的“震艮本”有关。但钟晚那日在桂花树下已经十分对不住他,此时再凑上去询问,怕是只会让赫连珏更加烦躁,因此也不知道从何查起。
“好了,”明玄大师开口道,“赫连说得有道理,那么便由我菩提禅院一同派人监督,如何?”
虽说菩提禅院也手握巽兑本,但三方互相牵制,总比北斗山庄一家独大来得好。赫连珏这才点了点头道:“就按大师说的来便好。”
这桩事算是告一段落。钟晚刚舒了一口气,便听得天罡门的一位长老开口道:“沈庄主,还有一件事,要您做主。”
他叫的自然是沈沉,但由于并排坐着一新一旧两个沈家家主,因此还是不经意间往沈林那儿扫了一眼,却见沈林的目光毒蛇一般阴冷,吓得他腿一软,险些滑到桌子底下。
沈沉对这一切似乎毫无察觉,依旧云淡风轻地问:“何事?”
那人答道:“是关于万方元的逆徒,风上客钟晚的。”
众人一片哗然,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突然提起钟晚的事。天罡门长老努力提高声音,转向梁从芝问道:“梁掌门,你们天山追捕钟晚可有下落?”
梁从芝咬牙切齿地摇了摇头:“听说那贼人逃到千竹林之后,我本想亲自前往不秋门将他捉来,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又销声匿迹,不见踪影了。若是被我知道他在哪,我必要将他碎尸万段……”
天罡门长老道:“实不相瞒,那日他杀死的不仅仅是十五个天山弟子,还有一个我们天罡门的弟子无意路过,也惨遭毒手,数日后才被人发现曝尸野外,虽然尸身已经腐烂,但仍能看出心口被秋水剑一剑刺穿。但自千竹林之后,钟晚这个人仿佛从江湖上消失了一般。直到……直到半月之前。”
钟晚是见了大风大浪的人,这一辈子生死一线之时数也数不过来,就连杀了万方元那样赫赫有名的一代宗师后,也只是坐在爱骑墓前喝了一盅酒而已。因此面对梁从芝说要将他碎尸万段之类的话,他心中没太大波动,只是默算了一下易容丹失效的时辰。
他正算着,便感到沈沉从桌底下悄悄握住他的手。沈庄主神情冷肃,口中问着天罡门长老“数日之前如何”,手上却偷偷将一粒易容丹塞给他。
天罡门长老道:“半月之前,我徒弟说,他在扬州看到一人从陈宅外飞身而出,那轻功可谓绝世,除了风上客和万宗师,恐怕没其他人能使得出来。”
肖石晴先前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她常年居于深山老林驭兽,不大理会这等恩怨情仇,与四大名门也没什么交集,只和程妙彤有几段潦草的露水情缘而已。此时她却皱了皱眉,罕见地开口道:“长老,恕我直言,天底下能人异士多了去了,只是钟晚那‘风上客’的名头格外响亮,凭这寥寥一瞥就断言,恐怕不大好吧?”
天罡门长老振振有词:“虽说如此,但眼下没有头绪,不如赌一把从这里查起。更何况当今轻功能抵得上钟晚的,实在是寥寥无几。不如由我天罡门与松阳、崆峒等派,一同前往扬州追捕钟晚,这追捕令便由沈庄主来下,您看这样如何?”
他说的几个门派一向十分交好,但要拿下万方元的徒弟,还是有些够呛,把这个主意拿到平江夜宴上来问沈沉,言下之意无非是叫北斗山庄也搭把手。
沈沉微微眯了眯眼,没有说话。天罡门长老比他大了二三十岁,看到他的目光仍然有些胆颤,但也拿准了北斗山庄没法拒绝,是以和蜡烛一样杵在原地等他开口同意。
但没等到沈沉说话,一旁的沈林却开口了:“这也要北斗山庄拨人,那也要北斗山庄相助,是把沈家人当做你的家臣了么?”
他语气讥讽尖酸,却是帮沈沉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天山离字本一事关乎《生死八转经》,也就罢了,他钟晚又是什么东西,与你们的私人恩怨,也要北斗山庄出面摆平?”
趁着沈林开口看向那长老之时,钟晚垂眼在杯沿上轻轻一抚,那枚易容丹便落入了杯中,混着酒水被他一口吞下。
那长老怕惨了沈林,不由两股战战:“可钟晚杀了万宗师,又杀了天山与天罡门的弟子,分明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徒,此番是为民除害,永绝后患……”
沈林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角,刚要开口,沈沉先说道:“李长老,我没猜错的话,您是有一样宝器,被万宗师取走了吧?”
李长老觉得额头汗珠扑簌簌地滚落,却听得沈林再次冷哼一声,道:“哪里是什么‘宝器’,分明是从人家小门派偷出来的东西,仗着能洗一洗自己的根骨,攥在手里不肯还呢。一次被万方元拿了去,居然现在还记得。怎么,你是想看看万方元是不是把宝物交给了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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