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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儿佳妇 第79节
    她堂堂温家贵女若执意想和离,谢家还能强娶强留不成?
    他不明白。
    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他不知的隐情。
    萧游过于在意温初弦, 目光停滞在温初弦身上,以至于都没查验谢灵玄送来的那三四箱金银珠宝。
    谢家的礼品单子上写的是玉马,字画, 珍珠,玛瑙……是谢灵玄与长公主精心挑选的, 代表中书府的心意。
    萧游叫人将这些东西直接抬到库房去,根本没兴致仔细察看。
    商府每日都收到各方的巴结, 珍宝成堆成山,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说来, 父亲让商子祯去迎接主宾,却要他在这做查验礼物这种杂活儿,还真是不公平。
    席面热热闹闹,萧游趁着谢灵玄和父亲敬酒谈话的空隙, 抓住机会,来到了温初弦的面前。
    “温小姐……”
    他话一出口, 周遭的侍女们便狐疑地朝他注目过来。
    萧游急忙改口,“谢夫人。”
    温初弦挥挥手叫侍女先退下,饮了口甜酒, 面色透红如一瓣桃花。
    “商公子。”
    这称呼从她口中道出, 像讽刺似的。
    萧游迫切道, “那日在驿馆你忽然失踪, 我急得恨不得死去。今日才知道,原来你是弃了我,又回到他身边去了。”
    温初弦露出轻松一笑,“他是我丈夫,我不在他身边还能在谁身边,商公子这话真是糊涂了。”
    “你与他和离吧。”
    萧游进一步压低了嗓子,“求求你。他愚孝近拙,事事都听他母亲的,根本就没在意过你,既然你都决定离开他,就别再吃回头草了。”
    温初弦漫不经心,“人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商公子这话,可千万别让别人听见。”
    “你根本不爱他,何必这样痛苦折磨自己呢?”
    “你怎知我不爱他?”
    她蓄意晃了晃冗长衣摆下的一双脚,铃铛泠泠作响。
    萧游眼白缠着血丝,听这声音更心烦意乱。这双铃铛,是她在出逃时千方百计想解下来的,此刻却故意拿来气他。
    说她爱谢灵玄,他打死也不信。
    那样一个软吞的男人,有什么可值得喜欢的呢?
    萧游实在难以索解她为何要出尔反尔,阴晴不定,明明求自己“救救她”,如今却又不肯听他的劝告,心甘情愿留在谢灵玄身边。
    她一定是在报复他。她想让他生气懊恼,却不该拿终生幸福来开玩笑。
    “如果你跟他和离,我和你一块,”
    萧游凑近了她一步,在她耳边说,“我向你保证。”
    他现在是商府公子,她想要的富贵生活,他都可以给她,不会比谢灵玄差一点。
    萧游说完此句,心跳怦怦地等待温初弦回答,却见温初弦忽然面如土色,一双秀眉紧蹙起来。
    回头一看,才恍然意识到谢灵玄正站在不远处,幽幽打量着他们。
    萧游始料未及,立即退开一步。
    气氛忽然紧张起来,温初弦脸色不豫,垂眸走到谢灵玄身边去。那样子哪有半分名门主母的风范,浑如一个被丈夫欺惯了的受气小媳妇。
    谢灵玄的视线在她身上游移了片刻,冰冰凉凉,却并未当着萧游的面多说什么。
    温初弦默默跟在他身后,两人走开了。
    萧游心下慌疑,担忧谢灵玄会因此而责怪温初弦。
    仔细想想,那一日温初弦为何会那样惊慌畏惧地说“救救她”?谢灵玄必然待她不好。
    像谢家这种自恃清高的门户,必然看重妇眷的贞洁。……谢灵玄该不会是那种爱打媳妇的软弱男人,背地里凌虐温初弦,所以她才迟迟不敢跟他和离的吧?
    思及此处,萧游更是心急如焚。
    一顿席面吃得神游天外,他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
    商子祯喝醉了,先回房休息。
    云渺也不胜酒力,如今她已是大小姐,对谢灵玄和温初弦这俩旧主也没从前那么尊重,打了个照面,便转回闺房绣花去了。
    唯有萧游还留在席面上。
    他偷瞄谢氏夫妇,见两人神色如常。酒过三巡,谢灵玄借着醒酒的由头暂时离席,顺便把温初弦也带走了。
    萧游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随那夫妻二人,来到会客室隐蔽的厢房中,暗聆他们的对话。
    从前在谢府时萧游就总偷聆这二人。如今再做来,实是轻车熟路。
    若是谢灵玄真敢下手责打温初弦,他就叫手下家丁将谢灵玄叉开,救一救她。
    ……
    这一处会客厢房在临近垂花门的地方,和商府几位公子小姐的房室挨着,仅有一墙之隔。
    冬日里天干物燥,若是这里飘点火星走了水,恐会殃及内院,所以商贤命人在这处放了许多水缸,以备不时之需。
    二喜正在忙着帮商府小厮抬礼品箱子,他明明是谢府下人,却最热心肠不过,到了商府还殷勤做事。
    谢灵玄不在意这些小节,于这僻静处,单单提了温初弦来审。
    “给我蹬鼻子上脸?”
    温初弦知他指的是刚才她与萧游说话的事,绞着衣裙,恹恹不乐说,“不是我,是他先跟我说话的。”
    谢灵玄抬了她莹润光泽的下巴,“怎么,现在会姘-头都不避着我了?”
    温初弦不悦地打掉他的手。
    “你别无理取闹。”
    他怀有恶念地感叹道,“虽说你与我现在夜里睡在一块,白日里你心心念念的,还是你的玄哥哥,是不是?”
    泛起一个寒意的笑来又说,“倘若你玄哥哥泉下有知,见你如此朝三暮四地勾搭其他男子,得伤心成什么样?说不定他还会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你算账。”
    温初弦冷怒,抬手又要给谢灵玄一个耳光。
    他为什么总要提玄哥哥?玄哥哥已经死了,被他害死了,他如此耿耿于怀地羞辱一个死人,真是不堪中的不堪,下作中的下作。
    这一巴掌未落实,谢灵玄没让她打,径直将她双臂挽住。
    她挣扎了两下,徒劳无功,便也不挣扎,气得笑了,“好吧,你说得不错,就算你把我这副身子磋磨烂了,我的心也只属于玄哥哥一人。”
    谢灵玄最反感这些话,眸中的残温更褪了几分,手上只微微加大了力气,便疼得她经受不住,眼泪直涌。并不是普通的痛,是又痒又痛,他折磨人总有花招儿。
    “用不用我在这儿好好伺候伺候你?”
    他那些恶蛇毒蝎之语又在她耳边晕开,“……让我刮目看看,你为了你的玄哥哥,心究竟有多坚贞呢?”
    温初弦瞥向他那副邪气又可恨的样子,嗤之以鼻,却不得不暂时败下阵来,以躲过旦夕之危,“别。谢灵玄,我错了,你饶过我。”
    虽是恳求,却敷衍得很,一点求饶的诚意都没有。
    她近来就是一只小狐狸,道歉求饶的话说得比什么都溜,转眼却还是我行我素,仍做些事说些话来把他气个半死。
    谢灵玄有时破罐破摔地想,不如弄死她算了,倒省去千丝万缕的烦恼。
    两人正当对峙时,忽闻窗外一窸窸窣窣之声,似人的脚步声。
    门虚掩着,一人影迅速滑过。
    谢灵玄抬高声线,不怿地问了句,“谁?”
    他有密语要与温初弦说,来此会客厢房前,明明命商氏下人暂时退下的。
    那人影本来还遮遮掩掩,闻谢灵玄发觉,便也不躲了,光明正大地走出来,竟是萧游。
    谢灵玄哑然失笑,“原来是商公子。”
    萧游直面谢灵玄,神色显得难以置信,却又沾点幸灾乐祸。
    他咳了咳,义正言辞说,“放开初弦。”
    谢灵玄疑惑地睨了眼温初弦,温初弦耷拉着眼皮,静默不语,自顾自地理着衣衫。
    “什么意思?”
    萧游道,“都闻谢家长公子大病一场之后,性情巨变,还患了失忆症,邪门得紧。今日才知晓,原来您并不是谢公子啊,真是演得一手好戏,连亲生母亲都骗过去了。”
    很显然,方才谢灵玄和温初弦的那番话,都被萧游给偷听见了。
    谢灵玄沉吟片刻,心下鄙夷,面色上依旧维持着和颜,“商公子。我夫妇来您府上做客,您却偷偷摸摸地听墙角,恐不是待客之道吧?”
    “若是我把此事扬出去呢?”
    萧游把他打断,“……陛下,长公主殿下,会不会为真正的谢公子报仇,将您抓起来问罪?”
    冒充朝廷一品命官,罪名可不轻,判个车裂都绰绰有余了。
    萧游现在可算明白了,为何温初弦会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变心,又为何她宁愿私逃也不敢和谢灵玄提和离——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谢灵玄。
    他既撞上了此事,就不能袖手旁观。
    谢灵玄面对这样的威胁,笑了下。
    他回头柔腻地望向温初弦,心照不宣,仿佛在调侃她。
    温初弦如芒在背,窘迫,尴尬。当初她也是这样直白又幼稚地揭穿他的,甚至还告到了长公主面前,那样拼命,到最后还不是自讨苦吃。
    “确实会。”
    谢灵玄轻轻附和了声,“所以,商公子您今日偶然知道了这桩事,到底想怎么样呢?”
    萧游转了转手中的玉扳指,几不可察的目光落到了温初弦身上。
    “如果你放了温小姐,或许我也能放你一马,替你保守这桩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