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晋击天下 第13节
    谢安顿时双眼放光:“近日支道林、许玄度、孙兴公等人屡屡赢我钱物,愚弟输的一败涂地,若能学得妙招,一雪前恨,必当为贤兄效犬马之劳。”
    司马珂顿时一阵无语,合着这千古名相居然想去做赌圣。搞不好他四十岁时东山再起,可能是欠了太多的赌债还不起,不得不出山创业赚钱还赌债。就像汉宣帝刘洵,没当皇帝之前好赌,结果欠了一屁股赌债,最后当上皇帝之后,债主陈遂来要债,便封陈遂做了太守,以还赌债。
    司马珂顿时有种破了千古迷案的感觉。
    司马珂笑了笑,右手握着一根木,左手拿一根木轻轻的掷了出去,然后依旧是叮当两声,那木便黑面朝上,躺在瓷盘里。
    “只要贤弟眼够快,便可在那木即将落地之前判断其黑白面,若为黑面则可不理,若为白面,则右手持木迅速出击,将其击翻,便是黑面。”
    谢安惊愕了半晌,终于明白了,忍不住叹道:“贤兄好快的身手,此般妙招,愚弟学不来,算愚弟输了。”
    司马珂大笑。
    ……
    棋盘上,谢安放了五根木,两黑三白,还有六个马。
    谢安指着那两根黑木说道:“如今王导中枢执政,掌控朝廷和中军,又有司空郗鉴为盟,郗鉴屯兵驻京口,督扬州军事,两者相辅,以王导为首,可谓势大……想必贤兄也听闻‘王与马,共天下’之说。”
    然后又指着那三根白木道:“庾亮掌控潘镇,拜征西将军,都督荆、江、豫、雍、梁、益六州及江西军事、领三州刺史,其弟庾冰、庾翼、庾译、庾条各镇一方,大晋兵力,颍川庾氏得了六成,与王导互不相让。”
    “王导与庾亮两人,一内一外,把控了整个大晋,各世家豪族,尤其是南下的侨姓高门,或附琅琊王氏,或附颍川庾氏,互相联姻,尾大难掉。”
    然后谢安又排出了六个马,道:“江东士族豪强,原本不服北方士族,然则近年来对抗北方侨族屡屡受挫,如今不是归顺之,便是韬光养晦,亦有消亡者……”
    谢安顿了一下,苦笑道:“昔日有道‘江左之豪,莫强周沈’,然则王敦两次叛乱,一次灭了周氏,一次灭了沈氏,两大豪强就此销声匿迹。”
    司马珂明白谢安为什么要苦笑,
    说来说去,江东士族和豪强这些地头蛇内部不团结,各自为政,明争暗斗。倒是北方的侨姓士族刚刚过来时,在王导的率领下同仇敌忾,又互相联姻,政治捆绑,形成铁板一块,即便是在现在,也只是分成两大集团而已。
    而江东这帮士族和豪强,却是一盘散沙。
    就拿义兴周家和吴兴沈家为例。
    先是义兴周家欲发动政变,诛杀北方士族,改由江南士族执政。周家在江东可是赫赫有名的豪强,其祖上有断发赚曹休的周舫,还有除三害的周处,而且这次反叛的首领是三定江南的功臣周玘,也算是赫赫名将。结果叛乱并没得到江东士族的响应,反而消息被泄露,导致功败垂成,周玘也忧愤而死。
    到了吴兴沈家,就更为搞笑。
    琅琊王氏代表人物之一的王敦叛乱,原本是北方侨族的事,结果江东豪强沈家却要跟着做小弟。第一次叛乱虽然成功,沈氏却灭了同为江东豪强的周氏满门。第二次叛乱失败,王敦虽然被杀,但是丝毫没影响其王导中枢执政,琅琊王氏虽然实力受损,却依旧是把控朝政的主力,而沈家却因此次叛乱失败几乎被灭了满门。
    江东两大豪强,就此销声匿迹。
    谢安望着司马珂,继续说道:“江东士族及豪强,虽然暂时不敌北方侨族,但并非就此甘心。虽是一盘散沙,若能整合,其实力不可小觑。只是……”
    谢安又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要想获得江东士族的支持,绝非易事。前路漫长,贤兄须小心谨慎才是。”
    司马珂听得谢安这一番分析,心中豁然雪亮起来。
    琅琊王氏,颍川庾氏,这两家各占据朝政的半壁江山,虽然互相制衡,但是哪方也不会真心实意的维护皇权,皇权在他们手里只是一个工具而已,要想加强皇权,必须削弱甚至打掉这两家,别无选择。
    但是司马珂也好,甚至司马衍也好,根本没有实力跟这两家抗衡,必须借助第三方力量。
    江东士族豪强,目前一盘散沙的状态,又对两家北方侨姓高门暗中不满,若是能整合在一起,便是一股可借助的力量。
    但是,要想获得江东士族豪强的支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须自身要强大起来。
    谢安又道:“陛下欲建羽林骑,的确是个积蓄皇权力量的际遇,只是……此事若是贤兄来牵头,绝无可能成功。”
    司马珂自己有多少斤两,心里当然明白,组建羽林骑不是提刀砍人那么简单的事情,以他目前一穷二白的状态,连个门都还没摸着。
    “依贤弟之计?”
    “昔日汉武帝设羽林骑,归光禄勋直管。本朝光禄勋,亦总领宫内事物。贤兄要想组建羽林骑,必得光禄勋之鼎力相助。当今之光禄勋颜含,出自琅琊颜氏,与王导过从甚密,且年事已高,屡屡请以年老致仕,不若奏请陛下恩准其致仕,换一得力可信之人,则羽林骑可成也。”
    “何人可当之?”
    “丹阳尹何充,刚直不阿,忠心耿耿。且其既是陛下之姨夫,亦为王导之甥,庾亮之妹婿,可平衡各方,减少阻力。若请其筹建羽林骑必成,且其素来崇文厌武,不喜带兵,亦不会阻碍贤兄行掌控羽林骑之实。故何充实乃光禄勋职不二之选!”
    这一刻,司马珂对谢安可谓心悦诚服。
    十五岁的年纪,又不在朝堂为官,却把朝堂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怪不得后来东山再起时,便光芒四射,成为千古名相。
    第19章 推手
    两人一边讨论着朝政,一边喝酒,不知不觉之间,两坛黄酒已经见了底。
    司马珂感慨道:“听贤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饮得痛快,再来几坛好酒!”
    谢安哈哈大笑:“有酒,岂可无美人?船家,再来两坛好酒,有上好的姑娘,也来几个!”
    随着船家的答应声,立即又端来了两坛黄酒。
    紧接着,香风袭来,七八个姑娘娉婷而来,虽然算不得天姿国色,但都是十五六岁的姑娘,素手芊芊,肌肤雪白,满脸的胶原蛋白,全身洋溢着满满的活力,又都一口吴侬软语,娇滴滴,怯生生,令人心中痒痒的。
    而那几个姑娘,平常见惯了大腹便便的商贾官绅和惨白羸弱的世家公子,今天见了两个俊美的少年,一个个眼中发光,满脸娇羞不已,几乎倒贴的心都有了。尤其是见到司马珂的面容之后,更是眼睛都挪不开了,视线只在司马珂脸上打转。
    谢安依旧是坚持自己的审美观,选了两个胸最大的姑娘,余下的姑娘带着一分失望,九分希冀,视线齐刷刷的落在司马珂身上。
    司马珂顿时变得忸怩不安起来,望着那剩下的五六个姑娘,不知所措。
    就在尴尬之际,却听谢安笑道:“尔等退下罢。”
    司马珂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谢安哈哈一笑道:“不是愚弟不懂事,实在是若被小妹知晓,恐怕愚弟的腿都会打断。”
    司马珂:“……”
    左边的姑娘,将酒坛拍开,先给司马珂倒了一樽酒,又给谢安倒了一樽;另一个姑娘立即将酒拿起,搂着谢安的脖子,递到了他的嘴边。
    谢安双手左拥右抱,揽着两个姑娘的纤纤细腰,哈哈大笑:“有酒,有美人,岂可无诗?贤兄何不一展身手,让愚弟拜读一番。”
    司马珂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徒留无益,便笑道:“好,做了此诗,愚兄便先行告辞,不妨碍贤弟作乐。”
    不一会,船家便拿来纸墨,又有小厮帮着磨墨。
    在这种高档的画舫之中,文人士子写诗作赋是经常的事情,故此纸墨也是常备着的,一呼即来。
    司马珂将一张蔡侯纸平铺开来,饱蘸浓墨,洋洋洒洒,一挥而就。
    “击筑饮美酒,剑歌易水湄。
    经过燕太子,结托并州儿。
    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因击鲁句践,争博勿相欺。”
    “少年行——赠谢安”
    收笔那一刹那,司马珂见到谢安已推开了两位美女,垂手立在案几前,望着那一行行诗句,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许久,谢安才心悦诚服的说道:“好诗,贤兄果然壮烈!”
    他一边捧着那张蔡侯纸,小心翼翼的展开,迎着窗外河风将墨迹吹干,一边微微笑道:“不出七日,此诗必然传遍建康城,三月之内,必将传遍江东。”
    司马珂心头一动,怔怔的望着谢安,脑海里蓦地跳出两个字。
    推手!
    那天在潘楼的诗,能够火速传遍京师,少不了这厮的推波助澜。
    还有四大美公子之说,始作俑者也是谢安。
    他望着谢安,低声道:“那日所谓掷果盈车,莫非也是贤弟所安排?”
    谢安哈哈一笑:“你道昔年潘安便不是故意安排?众生艰难,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闲散女子,抱瓜捧果,只等其驾车而来?”
    司马珂瞬间明了,江南再富庶,在这个通讯落后,没有网络,大部分百姓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时代,哪有那么多闲得无所事事的女人来追星?
    炒作,必然是炒作。
    在这个时代,名望大于一切。
    有名望,就有地位,有地位就能当官,就算不当官也能获得士子文人的尊敬。
    而得到名望最有效的手段,就是炒作!
    司马珂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年魏晋的名人,成语、轶事典故特别多。在百度百科上,只要是个魏晋的名人,大都会有一段轶事典故。
    王导、谢安、桓温、庾亮等人就不用说了,百科一查,轶事典故都在两位数以上。
    就算是谢安刚刚提及的颜含,也有“侍养诚虔”的典故。
    从手段来看,喜欢结交名士的谢安,很显然是炒作包装的一把好手。
    一个刚刚恢复宗籍的少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被他炒作成与宋玉、潘安和卫玠齐名的四大美公子,可谓十分用心了。
    可是,自己当日尚未和谢安结拜,为何谢安会帮自己炒作?而且
    或许,这就叫一见如故吧。
    ……
    告别了谢安,离开秦淮河,司马珂乘牛车回府。
    一路上,司马珂坐在牛车里闭目养神,脑海里倒放着谢安的话。深感这大晋风云诡谲,会玩政治的高手如云,个人武勇只能起辅助作用,真正要扭转乾坤的,还是要靠智慧。
    当然,还要机遇和运气。
    牛车一路颠簸了一炷香的时间,经过一家汤饼店的时候,司马珂突然感觉饿了。
    他体质特殊,新陈代谢消耗的热量比普通人要多几倍,刚才在船上那顿饭,吃的是风雅,却根本不扛饿。
    司马珂叫停了牛车,走下车来,进了汤饼店。
    所谓汤饼,其实就是水煮面片和水煮粗面条。长块的叫汤饼,比筷子略细的叫索饼,最细最接近面条的叫水引饼。
    此时已到了申时初,大概下午三点多,店里没什么人,除了司马珂,只有三个顾客。
    店里的伙计,见到司马珂,不禁有点吃惊,打招呼都有点不利索了。从司马珂的姿容和衣着,很显然不像光顾这种小店的主,所以伙计自然有种受宠若惊的味道。
    那三名顾客,听得店里的伙计招呼这般殷勤,也忍不住回头看来,端坐正中的那名青衣顾客恰恰与司马珂的视线相遇。
    司马珂神色微微一愣,那青衣人更是大为惊诧。
    那青衣人二十岁左右,身高至少在一米七五以上,在南方人中算是较为魁梧的了,皮肤微黑,相貌堂堂,脸部棱角分明,眉宇之间有轩昂之色,英气勃勃,属于那种典型的硬汉帅哥型。
    两旁的案几上,坐着两个壮实的年轻人,大概是童仆家奴一类。
    司马珂朝三人微微一笑,坐到了那青衣少年对面的案几,对店家道:“三碗水引饼,两碟熟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