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刚这回是真有点吓着了。
因为眼神不会骗人。
许野的眼睛阴郁锋利,他开始觉得把斧子架在他脖子上的孩子,没准儿真的会一斧头砍了他。
许刚白着脸道:“你……你先把这玩意拿开,听到没,先拿开!”
许野死死盯着他:“先把钱拿出来!”
两个人僵持着。
许奶奶哭起来:“你……你拿那个钱?那是给小野念书的,小野没日没夜地看书放羊……你拿他的钱?”
许奶奶说完就开始拿出手绢捂着眼睛呜呜地哭起来。
许刚喘着气咬牙,过了一会儿,呸了一口道:“这么几个破钱,至于吗!老子给你!“
说完从背后摸出来一个袋子,摔到地上。
许野把斧子收起来,放开许刚。
“你给我等着!”许刚拿指头点了点许野,一把推开他,走了。
许野把地上的钱捡起来。
“唉,真是……真是。”许益在一旁叹气。
“这都造的什么孽啊,造的什么孽啊!”许奶奶哭道,“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
“妈,没事了。”许益安慰道,“明天我把这些钱都拿到镇上去存了,把卡拿回来给小野。”
许野抹了把脸上得汗,把斧子扔到一边,也跟着安慰许奶奶:“没事了,奶奶别哭了。”
安慰完奶奶,谢非跟着许野进了屋。
铁皮盒子被许刚撬了锁,螺丝都掉了。许野蹲在地上修盒子,谢非跟着蹲在旁边,大良拿着本画册坐在一边。
半晌,谢非道:“许野,你都流血了。”
“没事。”许野抹了嘴角的血,抬头看了一眼谢非,“刚才是不是吓着了?”
“也没有……”谢非挠了挠脑袋,“……你刚才不会真想砍了你爸吧?”
许野没回答,而是问道:“你觉得呢?”
谢非想了想的:“我觉得应该不会。”
“嗯。”许野低着头拿锤子敲铁皮,“我没想把他怎么样,就吓唬吓唬他,省得他没完没了。”
“打他。”大良坐在旁边,突然开口。
“哎,刚才大良多厉害啊。”谢非逗他,“直接就扑上去了,我都没反应过来,吓了一跳。”
“恩。”许野摸摸大良后脑勺,“我们大良现在可聪明了。”
大良低着头翻书,也不理他俩了。
“你衣服都破了。”谢非指着许野的领口,“开线了。”
许野抬手把短袖脱下来,黑色的衣服上全是土,大概是刚才打架的时候被许刚拽的,领口缝的针线都开了。
“衣服小了。”谢非说。
确实小了,这几年他长得快,很多衣服都不能穿了,这件其实也不能穿了,但是他还一直穿着,袖口磨得起毛,因为洗过太多次,都有些泛白了。
许野摸了摸黑色短袖得领口:“以后不穿了。”
这是程玦送给他的衣服,已经穿不了了,只能好好收起来。
原来程玦已经离开这么久了,久到他长大了,程玦都还没有回来。
许野把衣服放到一旁,继续修盒子。
“哎,这都什么事。”谢非叹气,“你爸怎么这样啊?
许野拿着锤子叮叮当当地敲:“他以前也这样,什么活都不干,就会抢家里的钱。”
谢非托着下巴:“我都没见过我爸。”
“你爸和你妈不是在市里吗?”
谢非的妈妈是水云湾唯一外出打工的人,至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据说是谢非的妈妈出去打工,在市里碰到了谢非他爸,俩人就结婚了,然后生了谢非,但是都要上班没法带小孩,就交给姥姥养,只有寒暑假的时候,谢非的姥姥才带着谢非到市里去找他爸妈。
所以谢非家比他家有钱,至少谢非读书的学费,不用靠放羊来攒。
谢非点头:“是在市里,可是我就只见过我妈,没见过我爸啊。”
许野扭头看他:“你放假去市里,你爸都不在家?”
“不在。”谢非一边想一边说,“家里就只有我和我姥姥,我妈有时候回来有时候不回来,我问我爸去哪了,我妈就说在特别远的地方工作,回不来。”
许野也想了一会儿,道:“那就是去挣钱了,等我们俩去市里念书了,你就能去找你爸了,他总不能天天都不回家。”
谢非点头:“嗯,说得也是。”
许野拿改锥把螺丝拧上:“我卖羊的钱不知道能不能够一年,等去县城念书了,我得想办法挣钱,不然学费都交不了。”
“要怎么挣钱啊?”谢非道,“你想好了吗?到时候我跟你一起。”
许野把修好的铁皮盒子锁住:“想好了告诉你。”
说是没事,但许野怎么都睡不着。
水云湾的晚上太过安静,许野躺在床上甚至似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翻了个身,把脖子上的吊坠拽出来,借着月光可以看清里面的照片。
照片里的程玦就在他旁边,搂着他肩膀比了个耶。
这是他拥有的唯一一张程玦的照片。
许野看了一会儿,突然感觉眼泪滴下来落到了枕头上。他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了把眼睛。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有些害怕。
他不知道如果今天让他爸把那些钱拿走了,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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