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沐之没有回答,可柔和的神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无邪尔愈发不能理解,嗤笑道:“奇怪,为了报仇,为了夺回属于你的位置,你谁都能利用,谁都能伤害,他凭什么例外?”
眼见他气势强劲,咄咄逼人,颇有得不到结果誓不罢休的样子,裴沐之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不必牵连无辜之人。”
无邪尔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无辜?你说谁无辜,他吗?阿裴,你对此人了解多少,又岂知他接近你没有旁的目的?”
“可我对你也了解不多。”
裴沐之冷冷一答,无邪尔顿时哑口无言。
最后,只得叹息一声:“罢了,阿裴,总之你多提防些,不论谁说的话都不可全信。”
因为担心裴沐之的安危,他才悄悄赶来,如今时辰差不多,若再滞留,难免要引起仑息的怀疑。
离开前,无邪尔最后回头,对裴沐之道:“阿裴,我会向你证明,我不会背叛你,也只有我不会背叛你。”
待无邪尔离开之后,裴沐之叹了口气,低声对怀中人道:“既然醒着,就别再装睡了。”
濮怀瑾应声睁眼,从他怀里直起身,淡淡道:“我没装睡,只是在调理内息。”
濮怀瑾没有骗人,夙颜的细羽逆针确实狠劲毒辣,若不取出,普通人活活被疼死是必然的,即便取出,疼痛也不能一时半会儿消除。
只是很巧,在他调息时,无邪尔来了,他很清醒,所以二人的对话,他一字不落全听了。
其实听他们方才的谈话,濮怀瑾也颇为感慨。
无邪尔语气之所以那么肯定,是因为现在,他确实不会伤裴沐之性命。
至少在师兄将其作为恶裂分离出来之前,都不会。
师兄抽出的这一脉,承的是本属于他的情劫,而情劫的对象便是裴沐之,所以现在的无邪尔,虽心狠手辣,但对裴沐之也的确有情。
想到此处,濮怀瑾垂眸。
所以来到回忆里,裴沐之会一开始就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大概也跟情劫有关。
见濮怀瑾半晌不说话,裴沐之歪头道:“在想什么?”
濮怀瑾闻言,抬眸说:“没什么,只是在想,既然他已经成功说服仑息,仙魔一战在所难免,此地也不宜久留。”
裴沐之点头:“确实,况且你身上有伤,魔界浊气太重,的确不适合调养。”
听罢,濮怀瑾眉峰轻挑。
或许他是华清仙尊,这种程度的伤,只要疼痛过后便能自愈?
但是濮怀瑾还是很配合地默认。
毕竟现在在裴沐之回忆里的,真正的华清仙尊,还是曾经那个清冷无情,一心只有除魔卫道的自己。
所谓正邪不两立,没必要暴露还是别暴露的好。
最后,裴沐之提出去人界。
仙魔开战,妖鬼两界即便想趁火打劫,也该在仙魔两界中挑一个动手,绝对没理由有这么好的机会,反而去骚扰人界。
所以,现在暂时可以确定,人界是最安全的。
濮怀瑾也没有反对,但在这之前,他本打算去找掖奕一家,将毓棠接回自己身边,却被裴沐之阻拦。
“别那么心急嘛,将小家伙放掖奕那儿养几天也没事。”
可掖奕一家现在也在东躲西藏,濮怀瑾还是不放心。
裴沐之又劝慰道:“没事的,相信我,掖奕一家绝对不会亏待他。”
濮怀瑾仍在犹豫。
这时裴沐之心里有些不悦,说出的话也酸溜溜的:“再说,这小家伙又不是只有父尊,让他爹爹来照顾啊,干嘛事事都非得你来?”
……
濮怀瑾莫名的瞥了他一眼。
心里暗道,他爹爹可不就是你。
在裴沐之极力劝说之下,濮怀瑾无奈同意了先将毓棠放在黛瞳那养个几天,想来仑息要除去的目标是裴沐之,毓棠不在他身边,也能少些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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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来人界,都只是路过,顺便随手铲除一些作乱的妖魔。
稍微待的旧一些,便是在云水箐养胎的时候,感受了一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
这次濮怀瑾同裴沐之一起来了人界的皇城。
比之其他几界,颇具特色,街道喧闹,人山人海,雕梁画栋,行人皆身着锦衣华服,神色倨傲,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家财万贯的富庶人家。
只不过他们发现,不论商铺酒楼,还是民屋小巷,都挂满了摆白绸,这于房屋的富丽格格不入。
而正道中间让出一条极宽广的道路,百姓皆立于两旁,哀哭声不绝于耳,从路中间经过的队伍浩浩荡荡,两边队列执幡,漫天白色纸钱。
裴沐之和濮怀瑾立于人群之后。
见前面的大娘哭的伤心欲绝,濮怀瑾询问后才得知,现在的人皇刚在几日前驾崩,今日出殡,举国同悲。
原来是人皇过世了。
濮怀瑾只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驾崩的人皇现在恐怕已经准备入轮回,再世为人了。
这么想着,他抬头一看,却在道路的另一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身着鲜红艳丽的长袍,头上顶着白色斗笠,轻纱遮住脸庞,看不清模样。
一阵风拂过,轻轻将白纱拂起,露出那人的下半边脸,恰巧见着一滴泪水顺着下颚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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