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斯年瞳孔微微一晃,哑声道“纪乔真,你有没有可能爱我?”
纪乔真轻声说“如果你做到了,来世我会爱你。”
郁斯年心脏一坠,眼尾染上骇人的猩红“说什么来世,你……”
逼近的大火舔舐墙面,绚烂的颜料迸溅出夺目的火光,把纪乔真的画作燃烧彻底,像是要抹灭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痕迹。
纪乔真轻轻说“让我说完。不然以后没有机会了。”
“好。”郁斯年怕他没有力气,又怕他就这样睡去,只能让他坚持说话。
“宋砚不知道我给他的资料是我偷拿的,也不知道这对郁氏至关重要,是我为了报复你才这么做的,不要迁怒于他。”
“好。”郁斯年一点也不想在这时候听见那个人的名字,可如果纪乔真能活着,就算和宋砚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可以?只要他好好活着。
“去和江昭道歉,他很尊重我,什么事都没有做过,他不应该承受这些。”
“好。”
“我希望你重新站起来的时候,能对世界心存善意,你也照顾好自己。”
“好。”
“我说过的,只要你能做到……”
“不许说来世。”郁斯年打断他,眼角发酸,牙关紧咬。
他只想要他活着。
但他的心愿向来难以顺遂。
少年背部的肌肤被大面积灼烂,但一直到死,都保持着一张昳丽无双的容颜。
只是那双惊艳过无数世人的眼睛,永远都不会再睁开,再盛着惑人的光亮了。
郁斯年久久抱着纪乔真血肉模糊的身体,以为自己置身在一场不真实的梦境,不知不觉中,泪水淌满了面颊。
消防车的警鸣声迟缓地响起,郁斯年被消防员救出郁宅的时候,古堡般的建筑轰然倒塌。滔天的火光摧毁了枯败的蔷薇园,好像所有关于纪乔真的过往,都随着这场大火灰飞烟灭了。火势一路蔓延到相思树跟前,这才堪堪止住。
郁斯年失魂落魄,悲恸不已,回想他们一起种树,仿佛还是昨天的记忆。
得知纪乔真的死讯,宋砚大脑嗡地一声,紧绷的弦彻底断了。一阵冰寒的凉意攫紧他全身,让他喘着气如濒死的鱼,几欲作呕。
见到郁斯年的瞬间,宋砚所有的忍让和温存悉数褪尽,前所未有的暴戾在胸腔里聚集。他用了平生以来最大的力气,一拳接一拳地砸了过去。
昔日倨傲尊贵,从不肯低头的郁斯年,如今就如同失掉了魂魄,任由他宣泄。就算唇角溢出汩汩鲜血,眉头也没有紧皱一分。
宋砚眼眶通红“你怎么不还手了?”
郁斯年嘴唇动了动,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答应过他,不会对你动手。”
宋砚咬牙切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高尚?”
郁斯年微微一僵“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宋砚声音哽咽“连我都被你欺骗了,以为你真的想要变好,和我公平竞争……”
郁斯年在心里想,这何尝不是他的愿望,可是后来为什么又重蹈覆辙了?
“原来那些也只是掩人耳目的说辞,为了让纪乔真降低警惕,再出其不意地带走他。”
郁斯年在心里回答,不是,如果是那样,他一早便做了,何须等到现在。
但纪乔真的离开抽干了他全部的力气,他没有心力为自己辩解,也没有必要。
无论如何,他都再也回不来了。
当宋砚向郁斯年展开一幅画作,白色蔷薇丛,华美囚笼,郁斯年指尖轻触,剧烈颤抖。
宋砚“他喜欢画画,天赋很高,大家都说他是难得一遇的天才,恨不得给他最好的舞台,你却把他困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郁斯年滞了滞“我曾以为他会喜欢。”
“谁会喜欢失去自由,如果他不装作爱你,他没有办法离开你。”宋砚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我嫉妒你!他是我连碰都不舍得碰的人,却为你付出了生命。”
郁斯年愣怔“你说什么,你没有碰过他?你和他没有……?”
“如果江昭没有住院,你没有那样对他,他又怎么会来找我他报复你,仅仅是因为你做的事情太过了。”
宋砚说出了事实真相,在心里和纪乔真道了声歉。因为私心里不想让纪乔真离开,还背上背叛的骂名。他们这么做,本就是为了将郁斯年带给纪乔真的伤害还之于他,把这一切告诉郁斯年,他只会比不知情的时候更悔更痛,殊途同归。
宋砚眼圈又红了“我也会吃醋,会妒忌,但不是用你这种方式……你伤害了他,害死了他。”
郁斯年僵硬地站在原地,血液冰凉得如同冻结。
是他伤害了他,害死了他?
是这样吗?
郁呈则目睹了郁斯年一次偏执而极端的举动,觉得把纪乔真留在郁斯年身边对郁氏而言是最大的隐患,就算郁斯年在他面前跪了一夜,他也不希望这个隐患继续留存下去。因此他去找过纪乔真,开出了非常好的条件,希望他能够出国生活,彻底离开郁斯年的视线。
纪乔真在华国拥有了一定的人气,想要说服他到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郁呈则以为会有些棘手,没想到纪乔真不假思索答应下来,还答应能让郁斯年在自己离开以后,依然振作工作,回归正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