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然意识到江倦是要把他支开, 话都来不及交代便又赶了回去。
段镜词挠着头, 只好把那血袋放进了低温柜, 想不通这两口子又在玩什么情趣。
萧始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江倦这样做的用意,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不乐观, 可能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对萧始有求必应,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顺。
他在临走之前尽最大限度留下了他的血, 是得知了“寒鸦”的药性,怕自己走后没了抑制剂的萧始一旦发病, 后果不堪设想。
他直到最后都在为萧始着想,可萧始宁可无福消受他的这份付出, 也不想他就这样放下一切, 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一路超速赶回了他们的家, 院门虚掩着, 就仿佛那人还在一般。
萧始抱着那一丝可怜的希望进了门, 却看到悬在枝头的钥匙在风中摇曳。
——那是封存着他们过往共同记忆, 承载了他们未来的钥匙,他怎么能……怎么能把它留下?
萧始咬着牙取下钥匙,握在掌心。
金属的棱角深陷掌心,可他却像毫无知觉一般,匆匆推开房门。
室内一切如常,食盆里装着满满的狗粮,就好像江倦每次洗完澡后都会随手添上一把一样。
可哮天却一口都没有碰,呆坐在原地静等着不归人,在看到萧始的那一刻扑上来低声嚎叫着,似在诉苦,又似是哀求。
“倦!我回来了!”
他多希望那人能应他一声,不耐烦地埋怨他:吵什么吵,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然后翻过身去面对着墙,继续蒙头大睡。
可他没能等来回应。
萧始发了疯似的翻遍了每个房间,都不见江倦的身影,就仿佛灵魂被抽离身体,只余一具皮囊,失魂落魄。
在看到卧室衣柜里那挂得笔挺,独独少了警号和胸徽的警服时,他的心彻底凉了。
江倦能去哪儿?他还能去哪儿?
萧始回到客厅翻找手机,急于拨出姜惩的号码,问他知不知道江倦的计划。
可他颤抖的手指根本不听使唤,随即在看到茶几上那一纸留言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萧始,分开吧。
“你不要我了吗?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我……倦,你怎么能不要我……”
他明知江倦如果决意要走,就不会给他挽留的机会,却还是抱着那点可怜的希冀,拨了那人的号码。
他并不觉着江倦会接电话,可如果不为此努力一次,他一定会后悔。
漫长的忙音让萧始感到身心俱疲,心也在那一声声冗长而断续的占线中沉了下去。
他不死心地拨着,一遍又一遍,他相信江倦会看在跟他有过约定的份儿上给他一次机会。
终于,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萧始溃不成军,不顾一切地哭喊道:“倦,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别走好不好,求你,别走……”
“我接这通电话,不是为了听你那些屁话,只是想亲口让你死心而已,别会错意了。”
彼时,江倦坐在奥斯卡酒吧里,面对着幽暗一片,空无一人的舞台,声音平静却发虚。
他要竭力克制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不变调,“萧始,过去的日子,就当是我最后任性一次,一晌贪欢吧。”
“我不!”萧始声嘶力竭地吼道,“不!你别这么对我……”
“听我说完。”江倦的声音满含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以前我觉得,像我这种有了今天没明天的人,是不该奢求太多的,跟你在一起也就是相互解决成年人的需求,当真就没意思了。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跟我自己比起来,你还算干净,把你弄脏,我心里会有报复的快感,要是你也能为我伤心欲绝一次,也算偿了从前欠我的债。”
“倦……你别这样,别……”
“我跟你之间,确实没有必须拼出个你死我活的仇怨,我恨的人很多,你只是其中最无足轻重的,就算报复,也该排在最末。可人这一辈子的精力是有限的,比起恨你恨到死,我更想在接下来的余生里,学学怎么去爱人。”
江倦揉着自己微微发红的眼尾,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话里几分真假了。
“云兮这个小姑娘让我时隔多年,再次尝到了亲情的滋味,人一旦尝到甜头,怎么会甘心继续吃苦呢?所以,我想有个家。”
萧始迫不及待道:“我可以的!我可以给你一个家,只属于我们的……”
江倦无情打断了他:“我想有个孩子,萧始,你给不了我。”
萧始的话哽在喉间,再发不出声。
江倦知道,这是世上所有同□□人都无法逾越的沟壑,以此为刃绝对伤人最深,最刻骨。
让萧始永远记住这个教训,或许他就会像自己所期待的那样,成家,生子,回到生活的正轨,然后遗忘这一切,包括自己,和他们曾经相伴一起走过的这段路。
那样最好不过了。
江倦说:“萧始,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就像你想要的我也给不了你一样。我的时间不多了,最后我想再自私一次,给江家留个种,你就别拦我了吧。”
他决绝地将萧始还没有说出口的挽留怼了回去:“你也没有立场阻拦我。”
“如果只是……”萧始嗓音沙哑,鼻音浓重,“如果只是这样,我当然没有立场阻止你,可你心里真的忘得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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