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金星叹道:那厮在下界狠狠造了一场血孽, 待金蝉子师徒过了那狮驼岭, 如来应是饶他不得。
他几个要走背字儿,我自是喜闻乐见:我与金星一同去,也凑他一个热闹罢。
三太子请。
金星请。
狮驼岭陡峭异常,山巅黑气弥漫,怨气冲天, 尸臭顶风飘十里犹有余味。
也不知文殊、普贤二人放它两个下来这些时日,教他们又遭了多少杀孽。
我在云巅, 扫量着东边哪里干净,好寻个落脚地,慢悠悠飘过三十里外。
太白金星望向五六里外,说道:三太子你看那山脚下,可是唐僧师徒一行?
我顺着金星所指方向望过去,却见金蝉子勒马停鞍,观望高峰,口中与孙悟空言语着什么,孙悟空应了几句后,重新催马上了羊肠道。
我点头应一声是,与太白金星一同化作成古稀之年的老者,拄着龙头拐杖颤颤巍巍作下山之行。
行不几里,有一高岩,岩石下相对要平坦些,地上铺满了松针,站在此处等了片刻,料定我二人出现在了他们肉眼可见的视线里。
我清清嗓子,高声呼喊道:那边儿的长老,莫要再向前走,这山上有一伙儿妖精,凶狠异常,吃尽了阎浮世上人!
许是地下不平,许是雕鞍不稳,我话音落地,金蝉子的脸皮就抖动起来,扑簌簌滚下马,倒在草丛里直哼唧。
孙悟空望着草丛,语有无奈地安慰:莫怕莫怕,老孙与两位师弟都在。
金蝉子倒在草地里一动不动,对孙悟空伸过去拉他的那只手视若无睹,只是说道:你听那高岩上的老者说话,道这山上妖精吃尽世上人,你们谁敢去问一个真情实况?
孙悟空说:师父且坐,老孙去问他一个明了。
金蝉子倏地一下坐起来,猛一阵儿摇头,颤着声音小声道:你生得丑,言语也粗,如若冲撞了他,问不出个实情,又当如何是好?
待我变个俊俏的去问他......言语间,孙悟空摇身一转,化作个斯文俊秀的小和尚,确实眉清目秀,但见他上前与金蝉子问道:师父,你看我变得可好?
金蝉子连连点头道好,天蓬捂着鼻子,语气里拈了醋一般的酸溜溜:怎么不好!就把我们全比下去,连师父也比下去!老猪我就地滚上几年,也变不得你这般俊!
孙悟空没作言语,扭身躲离了他们,上了山坡后,躬身施礼:老公公,贫僧问讯了。
我见他脑壳变得甚圆,半答不答地还他一礼,伸手在他光溜溜的脑壳上挼了一挼,笑问道:小和尚打哪里来?
孙悟空作揖道:我们是打东土大唐上西天取经的和尚,方才到达此间,听闻老公公报讯山上妖精狠厉,我师父心生胆怯,着我来问询问询:此间是什么妖精,辄敢如此无状。烦劳公公与我细说一说,我也好押他起解。
金星笑道:你这小和尚甚是不知好歹,那妖精神通广大,你怎么就敢说押他起解?
孙悟空听言也笑,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老公公此言有回护那妖精之意,莫不是与他有甚亲缘,怎么尽涨他的威风,却不肯说他来历?
不亲便邻,不邻即友。我回头与太白金星说道:这小和尚倒是会耍嘴,想是云游里学了些甚么法术,懂些个镇宅驱鬼的方儿,不曾见过那十分狠厉的精怪!
太白金星点头应是,孙悟空见缝插针地问:怎样狠厉?
那怪啊!太白金星捋着胡须说道:一封书上灵山,五百阿罗都迎接;一纸文上天宫,十一个大曜个个敬。
我点头应和:四海龙王曾为友,八洞神仙常相会,十殿阎君称兄弟,城隍阴神为后生!
自打云程万□□换了口味,改吃鳞爬之类,四海龙王才与他断了交情......
孙悟空瞧瞧我,扯住了太白金星,嘻嘻笑道:妖精与我后生小厮交游,也不见着哪里高明,若知我小和尚来,想是连夜里解了去也。
你个没长大的猴儿娃娃,反要当起旁人的长辈来!
我撑着拐杖问:你怎样将他起解?
孙悟空乐呵呵说:小和尚天上地下到处里人熟,发一张批文,教他连夜里解着飞跑。
太白金星拧着眉头问:小和尚不当人子,哪一辈仙家是你后生小厮?
孙悟空不急不缓地说:玉帝认得我,天王随得我,二十八宿惧我,九曜星君怕我,府县城隍跪我,东岳天齐怖我,十殿阎君与我作奴才,五路猖神与我当后生,三界五司十方诸宰,个个与我面熟情深,怎就不能教他连夜里起解?
太白金星摇摇头,念一声弥陀,拄着拐在猴儿的脑袋上摸一摸,回头与我说道:小和尚说这样过头话,是万莫想长得大了。
孙悟空说:长我这般大也就够了。
我在孙悟空的脑门上弹了个脆响,斥他一句:小小年纪,惯会胡言!
太白金星笑道:你这十来岁的娃娃,怎就这般不晓事?
十来岁?却不是一万个十来岁?孙悟空站起来,往边上一跳,摇身一转,化出本相高声叫道:我小和尚嘴脸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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