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琉璃盏递给一旁龙女,回头对观世音说道:此事本就不是一件可挣朝夕的易事,暂且先保他一条性命罢,改日他重登天界,必定记得菩萨这份恩情。
观世音垂下眼帘,打望着池中在莲花间穿游的鱼儿,半晌沉思后,将她那净瓶中的杨柳枝抽了出来,撒几滴净瓶水在琉璃盏上,随后示意龙女将琉璃盏沉进光明池中。
菩萨那如无暇白壁一般的脸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如此,你可满意?
我打个太极,将事情推回到卷帘身上:卷帘将军来日归天,必会报答菩萨的救命之恩!
此来目的达成,我与菩萨告辞,转回身,看见木吒铁青着一张脸,我笑: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职。
说罢,我信步离开光明池,穿出潮音洞,在洞门口等了须臾,听着跟出来的脚步声,我道:那头九尾狐是个什么值得让我正眼相待的人物么,你想拿她去,提前与我我打个招呼,难道我不给你么?你该知道,下界之人登天,在可韩司登籍入册,女仙统由瑶池王母安配职司,那九尾狐刚报上名号,便被龙女领走,丈人真君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先替她登名,登名册送去王母处,王母与诸女仙一一排下职任,最后少了一个苏执,于是问了丈人真君一个渎职之罪,罚他面壁一月思过。
李木吒你年岁也不小了,还这般莽莽撞撞没个体统,给丈人真君添了麻烦,你可去赔礼道歉么?
说罢了,我抬脚便走,李木吒却说:不就是禁闭一月不能出门吗,有甚么大不了?
我扫他一眼,想从他脸上看出几分歉意,却只从他眼中看见了满不在乎。
我禁不住泛起一丝冷笑:你以为谁都是你那舐犊情深的爹么?
我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认为别人因他受责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因此故,话音落下,我纵光便走,再不愿意去多瞧他一眼。
回到天庭,我先去凌霄殿将琉璃净盏已沉入光明池中受菩萨净水洗礼之事禀报给玉帝,然后赶去北天门后的斩仙台,将事情与赤脚大仙说来。
赤脚大仙按旨意宣读了判罚,着令天兵将卷帘推入下界。
九天云里,响起了惊恐的惨叫声,卷帘将军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黑色纸鸢,飘啊飘,摇啊摇,落在一处河岸边上,将滩涂砸出一道深坑,爬出来时,原本那张憨厚老实的脸变得靛蓝,是个巨口獠牙,眼似红灯的鬼魅模样。
天兵见我打量下方,略有同情地说:卷帘将军这下惨了,落在了流沙河界。
我问:怎么个惨法?
天兵撇撇嘴:那流沙河界有八百里,河中满是弱水,鹅毛落水浮不起,芦花入水也沉底。若是单单如此,倒也不为难,只是这河难渡,水难用,使得周遭少人烟,卷帘将军落到此处,任他心思千般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炊。便是舍了仙根,依仗吃人过活,恐怕都没几个人给他吃。
天兵的话惹了赤脚大仙不悦,他满面严肃地呵斥道:卷帘天将为人素来中直良善,怎会想靠吃人过活?这河界周遭八百里,难不成没有什么山兽野果容他果腹?
八百里弱水,除了玄武一族,或是精通水性的神魔之流,普通之物怎么能依靠弱水存活呢?
我劝说道:卷帘将军并非凡夫,大仙何必与天兵计较,且宽心看待来日。
哼!赤脚大仙不悦地甩甩袖子,气哼哼地离开了北天门。
天兵望着他的背影,不服气地小声说:本来就是,卷帘将军这一下去就变作个妖魔之态,还能奢望他是要在那河边积德行善嘛?
我向下界扫一眼,数百枚飞剑悬在半空,闪烁着凛凛寒光,追着卷帘满滩涂跑,直到卷帘精疲力竭之时,嗖地从他心前穿过,凄厉的痛呼声立时就响彻云霄。
天兵感叹道:天蓬元帅若是与卷帘将军能相互换个地方,或许他们都能好受许多。
倒还真是那么回事。
一个精于水下本事,却误投猪胎,不得以藏身山林,为妖作怪;一个是旱鸭子,却落在神仙都不愿去的弱水之畔,要想躲避飞剑之殇,除了入这弱水,忍饥挨饿之外,并无旁路可走;要想腹中舒坦,却得在下一次飞剑袭来之前,离开流沙河界,可七天一次的飞剑,注定了在旁处得受山中妖王掣肘,死活又难以由自己做主。
慎言。说话间,我沉沉叹一口气,离开了北天门。
我一边走,一边想,卷帘将军下了凡间,那玉帝身边便有了职缺,这个尊贵的位置,会由谁来补缺?
但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我太长时间,第二□□圣时,玉帝便在凌霄殿上宣了旨意,于是李靖带着一众随从,兴师动众地奔赴西天灵山,将李金吒接了回来。
若三公主得知这个消息,应该会很开心,或许玉帝愿意把金吒调回来,就是她头一天在玉帝面前说了什么在也说不准。不过总的来说,这不失为是一个好的结果。
这道玉旨一下,殿上两班文武仙卿神色顿时肃穆不少,再无人多发一言,只安静等着李靖领回灵山前部护法
甘露明王李金吒。
赶在蟠桃会前几天,卷帘将军也是会挑时间惹事,想到他在下界所处境况,我在心里默默为他掬了一把同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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