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狡猾的诡计——同时也成为了他保守着的一个秘密。
因为,尽管他拥有了时光与命运的力量,但他从来也不能、并且不愿,成为“时光与命运之神”。那只是掩盖了他真实的力量。
一个虚幻的、半真半假的、用以掩盖真相的谎言,十分符合他的力量。
而时光与命运的力量——至少对于西列斯来说,他并不喜欢动用这份力量。
他可以说他喜欢那种真实与虚幻、世界与故事的种种概念,基于一个小说家的天性;但是要让他真的如同神明一样、如同掌控着书中角色命运一般,去掌控现实中人类的命运……那他也不那么喜欢。
直到现在,他也始终认为,“命运”理应掌握在每一个人类的手中,而非神明手中。
总之,在彼时的那个夜晚,“阴影”发现命运不在这位新生的神祇手中。
而祂又能得出什么其他的结论吗,关于命运的去向?
安缇纳姆?不不不,祂很清楚安缇纳姆已经抛去了“命运”,很清楚安缇纳姆只拥有“时光”的力量,而“阴影”对“时光”没有兴趣。
而费希尔世界的其他神明(除了西列斯之外),全都已经陨落了。“阴影”也十分清楚祂们的力量情况。
至于费希尔世界的其他……呃,活物?
“阴影”愿意和西列斯对话,那已经是因为西列斯成为了神明;“阴影”绝对懒得正眼瞧瞧那些人类或者其他生物,在祂眼里那都是小虫子,不可能拥有“命运”的力量。
未成神的、单独的普通人也绝对不可能承担时光与命运的力量(西列斯也并非承担,骰子和球球都是独立的“半成品”神格)。
费希尔世界本身当然也不可能成为时光与命运的力量的宿主。况且,“阴影”自己也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多年,祂很清楚这个世界的情况。
至此,“阴影”唯一能够得出的结论就是,“命运”并不在这个世界。
并且祂也很快会意识到一种可能性,也就是,安缇纳姆既然抛弃了“命运”,那祂完全有可能通过神明宇宙将这份力量抛向其他的世界——反正不能让“阴影”得到。
因此“阴影”才如此焦急地离开,祂生怕别的神抢了祂的“命运”。
至于之后“阴影”是否会在神明宇宙中为非作歹,那就是另外的问题了。对于西列斯来说,至少费希尔世界已经获得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在新的黎明纪,费希尔世界的人类总归能安安生生地发展一段时间。
……甚至发展一下文娱产业。
琴多很快就将那位报社的记者带到了西列斯的办公室。
那是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女士,看起来十分干练。她递来了自己的名片,同时介绍说她所任职的报社是今年新成立的,主要瞄准的就是一些文化艺术领域的信息。
因此,他们才在西列斯的新书出版后不久,就打听到所谓的“贺先生”的真实身份,并且忙不迭过来拜访。
这一天是周五,西列斯照例在拉米法大学处理一些行政事务,所以才能碰巧撞上这位记者女士。
他们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我已经阅读了您的新书。”这位女士说,“我有三个问题想要询问您,可以吗?”
“当然可以。”西列斯回答。
“那么……第一个问题是,我感到您似乎有意使这本书的风格偏向于轻松戏谑?那本质上是一个沉重的故事,关于世界的毁灭和英雄的付出。
“但是,许多遣词造句都如此戏谑滑稽,甚至于搞笑,让我不得不怀疑您是特地如此写作。您这么做是有什么用意吗?”
西列斯斟酌了一下,然后说:“是的。”他又顿了顿,才接着说,“我不认为所有拯救世界的故事,就非得是惨痛的、黑暗的,好似主角一定要失去点什么,才能证明他的艰难。
“我当然也欣赏那一类故事,并且敬佩那一类英雄。但是对于我来说,当我构思这个故事的时候,我首先思考的问题就是,我想写出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记者女士问:“您想写出一个轻松愉快的拯救世界的故事?”
“的确如此。但这个定语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西列斯说,“我想写一个拯救世界的故事,然后我开始思考拯救世界的主人公应该是谁。
“我认识的一些小说家们给了我一些灵感。我们都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主角不够强大,那么他肯定没法拯救世界;可如果主角都已经这么强大了,那为什么拯救世界会显得那么艰难?
“我们意识到,是因为小说不得不存在一些戏剧冲突,来吸引读者。那是十分刻意的做法。
“而您想摆脱这种刻意?”
“我不想摆脱这种‘刻意’,小说的魅力与小说的虚假都来自于这种‘刻意’。”西列斯认真地说,“如果一个小丑永远不出糗的话,那人们何必要去看他的演出呢?
“我只是想尝试一种更有趣的方式,让拯救世界的英雄变得游刃有余、让拯救世界的剧本摆脱那种永远挥之不去的残酷血腥味。
“我喜欢圆满的结局与故事,同时这也更加真实。”
“真实?”那位记者女士怀疑地望着西列斯。
琴多在一旁低声笑了笑——他是知道西列斯的意图的,他知道西列斯这么写,只是为了让他在书中隐藏的这个秘密更加保险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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