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灵魂将不再庇佑这片土地、这个国家、这个世界。祂如同祂的兄弟姐妹一样,回归了最初、回归了本质的虚无与空洞。
或许祂早已经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陨落,但祂亡魂的遗志依旧流连在福利瓯海之上,尽最大的努力维系那一面脆弱而满是裂痕的盾牌。
祂在寒冷的海水与呼啸的北风中默然伫立了这么多年。而无人知晓祂的功劳。
……因此,幽灵先生眨了眨眼睛,突然改变了一点主意。他说:“或许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加勒特怔了一下。
“海洋从未背叛这个世界。”幽灵先生简简单单地说。
加勒特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的表情猛地发生了变化,他几乎惊愕地盯着幽灵先生,不敢置信地问:“你究竟知道什么?!”
“我不能透露更多。”幽灵先生说。
这一点像是激怒了加勒特,他猛地喘了两口气,然后大声说:“你不能这样卖关子!”
而幽灵先生——该怎么形容他那样的目光,好似平静,好似无奈,又好似蕴藏着更多复杂的、沉积的情绪——他说:“但我不能。”
加勒特又突然地平静了下来。他的目光再一次望向了大海,他熟悉的福利瓯海。这北面的海。
“……最近福利瓯海变了。”加勒特突然低声喃喃,“是只有老水手、老船长才能发现这一点。并不是说航路、海水,或者鱼群,发生了什么变化。
“那是一种突然的、空落落的感觉,就好像你盯着浪花拍打着船舱,但是某一刻,那幅度、那规律、那声音,就猛地发生了改变,变得……和以前不再一样。
“……人们像是疯了一样。仇视着彼此,像是失去了什么珍爱之物一样。可再一转眼,他们又变得正常了起来。又或者说,在现在这样一个年代里,什么才算是正常呢?
“我不知道您说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又或者,我也知道,我猜到……但我们也无能为力……这个世界……”
他似乎是打算在这个词语之后再加上一句什么,形容词,或者一声抱怨、一声谩骂。但是他只是停在那儿,用那惯常的目光继续打量着他熟悉的大海——他的大海。
最后,他低声说:“这个世界。”
当他航行于这片海洋,周围空无一物而仅仅只有浪花与他的船只陪伴着他的时候;当他在梦境中,望着仅仅只是凭借着他的大脑而复现出来的,这片海洋的时候,他才如此惊诧地意识到……
他魂牵梦萦的海洋——他的故土、他的世界。这是他唯一仅有的东西。
这组成了他的灵魂、组成了他的人生、组成了他的生活……见证了他的出生,或许最终,也将见证他的死亡。
他望着他的大海。
“……而巴兹尔部落背叛了米德尔顿。”
加勒特突然说。
幽灵先生微微怔了一下。或许这个答案他已经有所预料,但也或许……这个答案令他感到一阵轻微的叹息。
“有什么证据吗?”他最后还是这么平静地说。
那种平静、镇定似乎镶嵌在幽灵先生的面孔上一样。加勒特感到一丝烦躁,但他知道这种时候理应冷静。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说:“你让我去调查,我们受困的那些地方,曾经有什么船只经过,或者后来又有什么船只过来……总之,就是那些明明经过,但却并未收到影响的船。”
幽灵先生点了点头。
他让加勒特调查这个问题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那是陷阱。
加勒特等人知晓大海上的传说,并且,在他们利用“复现自我”的仪式暂且让自己遗忘那些传说之后,他们果真离开了“阴影”笼罩的范围。
所以,正是这种“知晓”将他们自己困在了里面。
这就带来了两种可能,要么是有人故意针对他们,要么这是一个随机的陷阱。
他们知道福利瓯海上有其他船只遇到了同样的事情,所以前面一种可能可以被排除。那就只剩下后面一种可能。
而既然是随机的、针对所有水手和海上船只(他们出海的时候必定会了解相关的传说)的陷阱,那么那些经过陷阱却未曾出事的船只,就显得十分可疑了。
难道这些船只在出海之前,不会了解发生在海上的相关传闻吗?这显然不符合米德尔顿的传统,并且十分刻意。
……幽灵先生原本没指望这么容易调查出罪魁祸首,但是,对方似乎明显地将马脚露了出来。
加勒特便说:“答案很简单,经过那些区域却未曾受困的,都是巴兹尔部落的船。
“在福利瓯海的海图出现之后,这些部落也参与到了这些探索之中。当然,他们的行动比我们更加大胆与强硬,彼此之间也发生过一些冲突。
“相比之下,巴兹尔部落的态度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们的确参与了进来,但是又好像不是那么热衷,只是让自己的船只这边走走、那边走走……最后,就是这样。
“他们经过了那些区域,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他们只是简单在海洋上进行一场巡逻一样。”
加勒特的语气颇为讽刺。
幽灵先生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保持了平静。
据他所知,巴兹尔部落甚至应该是阿莫伊斯的乐园——一个独特的乐园——亚西兄弟会的成员。但是他们却背叛了米德尔顿、背叛了阿莫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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