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拥有人类的大脑的话,那么我一定已经是个老年人了,迟钝而臃肿。我得慢慢回忆一下。
“……我们刚刚说到哪里来着?是了,神诞纪。”
祂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如同祂所说的那样,“回忆”了一会儿。
然后祂继续说:“我将‘真实’拆成了许多部分。生与死、星与山——佩索纳里与撒迪厄斯、露思米与翠斯利——接着还有商业、盛宴等等。
“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许许多多的新力量加入到了‘真实’和‘虚幻’的范畴。
“那是神诞纪,是个人类文明快速发展的时代,不管是生产力还是生产关系——借用你的故乡的说法,西列斯——都有了长足进步。
“所以,在拆分了‘真实’之后,我也得拆分一下‘虚幻’。我乐意让阿卡玛拉永远保持那副纯真的小女孩形象,以人类的年纪作为类比的话。
“我因此从‘虚幻’中拆分了罪恶、暴欲、苦行。在当时的我看来,这三样是与‘小女孩’不相干的东西。在这之后,我又拆分出了艺术,主要原因是这会让‘虚幻’的力量过于庞大。
“于是,人类熟知的这十三位旧神全部出现了。那是神诞纪的末尾。
“当我做完这一切,我感到十分的喜悦。我诞生于人类文明,我知道人类对于‘家庭’的看重。事实上,我那个时候几乎觉得我们就是一个家庭了。
“……但是我感到疲倦了。我拆分了自己的力量,又拆分了‘真实’与‘虚幻’的力量。我耗费了巨大的精力。
“你肯定也知道的,西列斯,在兴致勃勃地做完某件事情之后,总会觉得生活反而变得空洞了起来。兴尽之后,便生出悲慨。
“于是我决定沉睡一段时间,既是修养也是无聊。或许你会十分好奇,我沉睡了多久呢?”
西列斯对这个问题的确十分好奇,因为他意识到,这很有可能影响了信仰纪、帝国纪的许多事情。甚至于……阴影纪?
他便相当配合地问:“多久?”
安缇纳姆又叹息了一声:“至阴影袭来。”
西列斯不由得怔住了,他不禁说:“那可真是……相当漫长的沉睡。”
安缇纳姆至少沉睡了几千年!
“是的,相当漫长。”安缇纳姆说,“或许我太过于疲惫了,也或许,只是我也感到了无趣。因为人类文明不再需要我了,我又愚蠢地将自己的力量分为了不同的部分。
“人类或许更需要某些神明,而不是我。也或许,是孤独在那一刻控制了我。即便真的将自己的力量拆分了,那些也仍旧是属于我的一部分。我自己和自己谈话,有什么意思呢?
“在李加迪亚与阿卡玛拉刚刚诞生的时候,在我还没意识到祂们的力量太过于庞大,在我还没有想要拆分祂们的时候,我曾经与祂们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我们聊着天,凝望着这世界的发展,好像我们真的是一个和谐普通的家庭。
“而那个时候,每当李加迪亚与阿卡玛拉与我说话的时候,我都已经提前一步知道了祂们想说什么。因为祂们终究是我的一部分,我如此了解祂们。
“那相当无趣。也或许,我之所以继续拆分祂们的力量,就是因为我想看看,当祂们掌握的力量没那么庞大的时候,祂们是否会变得有趣一些。
“……最终的结果令我失望了。祂们还是那么……刻板而无趣,如同是我的另外一面。
“至于比祂们还要弱小的那些神明,那就更加无趣了。那些神明就像是……哦,我想到了一个合适的比喻,就像是我头上掉下来的头皮屑。”
安缇纳姆用相当温和的语气说出了这个比喻。
西列斯:“……”
在这一刻,他奇妙地在安缇纳姆身上,察觉到了一丝……面对骰子的时候才会产生的,那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果然,他望见那条围巾的时候,心中出现的想法并没有错。
他心想,这比喻……真的合适吗?
安缇纳姆好似完全没注意到西列斯的心理活动,又或者说祂注意到了,但是假装自己没注意到。
“所以我便决定睡上一觉。”祂接着说,“至于睡多长时间,那个时候我也没仔细思考。我只是想要睡一觉,睡到这世界的尽头也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等我醒来,这世界上发生的一切就会被我知晓的。因为我即文明。”
这么说着的时候,安缇纳姆也流露出一丝叹息的情绪。很难说这种叹息究竟来自于何处,但恐怕,祂也同样认为自己沉睡的举动是愚蠢的。
西列斯适时地问:“所以,您注意到‘阴影’的袭来,就醒了过来?”
安缇纳姆安静了片刻,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是在贴米亚法贪婪地想要吞食我的时候,我醒了过来。”安缇纳姆说,“直到那个时候,我才醒来。”
西列斯控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丝惊异,他说:“那就是……沉默纪中期?”
“是的。”安缇纳姆说,“沉默纪的第四百年。我刚醒来的时候,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贴米亚法没能成功,就立刻逃跑了。我也没有阻拦祂,因为我只想知道,费希尔世界究竟怎么了。
“……然后……”
祂陷入了沉默,就像是不知道怎么说明自己那个时候的心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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