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行一快步从门口走。阳光洒在他宽厚的肩头,深灰色西服笔挺,沉稳大气。之夏的目光追随着他,看着他走近又走远,痛得连呼吸都颤抖了。
时间慢慢推移。之夏呆呆坐在沙发上看着人来人往。她也不晓得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好像染了毒瘾,执迷不悟。
简行一又出来了,一行人分明多了好几个。之夏用杂志挡住脸,看见他侧头含笑对身边的女子说了句什么,那女子笑起来,随便捋了下头发,顾盼间眼波流转,眉目如画。
趁一伙人在门口寒暄握手道别,之夏站起来,很快地跑到停车场去开了自己的车子等在路边。简行一的车开出来,车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之夏一踩油门,跟了上去。
简行一并没有回公司,他绕来绕去,到了本市一家高档会所。之夏无法跟进去,只得停在路边。又过了几分钟,看到那女子也开着车进来。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巧合?尽管之夏一心一意地想说服自己。
对于这样的丈夫,她本应该鄙视他,憎恶他,可是她却只感到无尽的悲伤。
那个说一直都没有忘记她的男孩。
六月的阳光如小鱼一般跳跃着从树叶之间洒下来。陈之夏不动声色地看着一场背叛上演,其实却是,看着青春终于流逝。
爱过她的人,最终都远去了。她大概是受过诅咒,永远不得善终。
陈之夏年轻的时候很有自信,她早就有预感会再跟林婕见面,那时的她丝毫不认为自己会落下风。要到这个燠热得被蝉声呱噪的下午她才突然明了,如今的自己,并没有任何条件可同林婕抗衡。她所能作的,只能有尊严地转身离开。
当年陈之夏可以那么嚣张,不过……不过是因为那个人,因为那个人爱她不爱她。
想起这个久违的名字,她不得不弯下腰去按住那颗心,像是生怕血涌得太快喷发出来。她一动作,手肘压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鸣声。
所有人都往这边看过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驱车离去 。
开到半路有人给她电话,却是于真。于真在那边笑着说:“我来L市出差,想不想出来吃点东西?”
“好,你等我回家换换衣服。”
她换上裙子,不但搽了粉底口红,还涂了一点点眼线。她很少化妆,却聪明得很,无师自通,只要稍稍修饰,整张脸就神采飞扬起来。
于真见了她,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亲热地上来揽住她的肩:“这身打扮正好。等会我就想约你去club呢。”又眼珠一转,“老简不会说什么吧?”
之夏淡淡一笑:“他最近忙得很。”
于真还叫了两位男士作陪。之夏走进去的时候,两人都觉得眼前一亮。并非因为她五官比于真标致,而是那种平静中冷冽肃杀的气质深深让人震撼。
陈之夏自己却恍若未觉,礼貌地对两人点点头坐下。于真坐在其中一个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笑着说:“你们俩也太失败了,她真的没认出你们。”被她挽住胳膊的男人也在笑:“罚酒罚酒,陈之夏,你见到师兄都忘了?”
之夏一愣,再仔细一看,脱口而出:“王准?”正是当年同系师兄,也是系学生会主席,一直对自己颇有照拂。
王准哈哈大笑:“好吧,还算你认出来。那么他呢?”一手指向另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清爽的白色衬衫,理小平头,戴一副黑边眼镜,显得极之斯文。之夏想了很久才敢确认:“孟昭?”
孟昭含笑伸手同她相握,一边自嘲道:“老了,同学见面都不认得我了。”
这就是当年那个脾气颇大的广告系男生,要不是他对之夏恶语相向,也许之夏不会跟简行一继续发生交集。这命运,原来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既然都是大学同学,谈话也就轻松起来。席间于真说,她来本市出差,刚好孟昭也是同行,一直有联系,就拉出来吃饭。她没有提自己和王准是怎么回事。之夏隐约记得上次谈话于真说有一个姓赵的男朋友,常驻海外,心里自然知道于真和王准的关系耐人寻味。可她一向不多话,也不会嚼舌根,于真也就不在她面前遮掩虚伪了。
一眼瞥到于真和王准紧紧相扣的十指,之夏在心里感叹,这个世界变了,变得比她以为的还要残酷,充满了游戏的随心所欲。
她转过头去问孟昭:“你改行了没做广告?”
孟昭喝了一口酒:“闯了两年,还是觉得做销售有意思。”
于真在一边笑着插嘴:“你看他打扮得文质彬彬的特有迷惑性吧?一点不像做销售的,倒像搞学术的。仗着这张脸,骗过多少人。”
之夏轻轻地笑:“我啊,在机关里呆久了,都跟世界脱节了。”
饭后他们去了一间酒吧。一进去之夏就有想逃跑的冲动。那音乐声实在震耳欲聋。可是人们都拼命往前挤,她脚步一停,被后面涌上的人抵住。孟昭转过头,很自然地就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里面走,同时在她耳边大声说:“一会就习惯了。”
王准认识朋友,很快就找到一张桌子,点了一打啤酒和一瓶威士忌。喝了几杯以后,于真教之夏掷骰子,四个人玩了一会,于真把小外套一脱,跳下场去,又对王准招手。
“你下去跳舞吗?”孟昭问。之夏摇了摇头。他也没有勉强,悠闲地坐在她身边,自己给自己斟酒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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