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过玩笑后之夏感觉好了许多。她买了车票,收拾了行李,想起给陈卓打电话。
陈卓却没有接。之夏想,难道小叔叔先过去了?那看来事情不妙。
上车的时候她心里有些忐忑。不过有丛恕一直在旁边鬼扯他那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论文,她很快就放松了,不多会就觉得眼皮沉重,放心地把头往丛恕肩头一靠就睡着了。
列车轰隆隆地在平原上穿行。浓稠的夜色笼罩大地,隐约可见经过丘陵的影子。之夏偶尔醒来,听到车轮有节奏的声音,一把抓到丛恕的胳膊,觉得安心,又换个姿势继续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捏她的鼻子,她恼怒地睁眼,丛恕咧着嘴嚷嚷:“到了到了,睡得跟只猪似的,口水流了我一胳膊。”
之夏瞪他一眼,看看表,差不多快十一点了。两人下了车打车去之夏家,丛恕送她上楼,门是虚掩的,里面有人在怒气冲冲地高声说话。两人俱是一愣,丛恕也不好多留,冲她挥挥手,低声说:“有什么事儿给我电话。”
之夏一推开门就愣了一下,爷爷陈守中正对着陈卓吼着什么,奶奶苏阑则在一边抹眼泪。客厅里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方严严,还有一个不认识。他们仨也像是刚赶过来,行李箱还扔在一边。
陈守中说到怒极之处:“那个姓辛的是个什么东西?”手扬到一半,苏阑已经颤颤巍巍地起来护在儿子面前:“有话好好说。”
陈守中忿忿地放下手,眼风扫过之夏,甚是凌厉:“到屋里去,过会我有话问你。”
之夏渐渐回过味,嗫嚅着喊了声爷爷奶奶小叔婶婶,垂头往屋里走去。
而陈卓已经用一种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问:“你们把孩子扯进来干嘛?”
“孩子?你不是还跟孩子上床的吗?”立刻有人讽刺他。之夏打了个寒战,再没想到从方严严嘴里会听见这样恶毒下作的话。
“都给我闭嘴!”陈守中呵斥。
方严严挑眉,冷笑两声,她身边那个人给她一个眼神以示安抚。
陈守中正在盛怒当中,如果辛唯在场,只怕要被他生吞活剥了。偏偏陈卓还为之夏辩解,方严严又火上浇油,他转头对着之夏怒骂道:“那个姓辛的是不是你的朋友?”
“爸,这跟之夏没关系!”陈卓霍地站起来,“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今天给她宿舍打电话的时候仔细问过了,她现在还跟那个辛唯经常来往。小方不是已经告诉过她那位小姐不是好东西了吗?”陈守中厉声道,盯着之夏一字一句地问,“你怎么会交了这么一个朋友,啊?还是你们物以类聚?我们陈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孩子?”
国人素有株连九族的传统,之夏终于见识到了,抿着嘴不发一言。
“怎么不说话了?我说的是事实咯?”
“出了什么事,我完全不知道,你们要我说什么?”她异常平静地回答。
陈守中气得全身发抖,手指着她吼:“你还狡辩?是不是你把那个姓辛的介绍给你小叔叔?是不是你一直跟她来往结交?你要但凡有一点良心,就不会再跟这个人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之夏纳罕极了,这话怎么不对着陈卓去说,而跑来骂自己?而她确实无法为自己辩解,只能低下头去。
之夏毕竟还年轻,不能理解陈守中此刻的心态:自己好好一个儿子,本来千好百好,怎么突然除了这种事,自然是别人教坏的。狐狸精辛唯 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介绍狐狸精给自己乖儿子的之夏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坏的都是这帮人小鬼大的女孩子,不然儿子怎么能变成这样,还让别人找上门来给自 己陈家没脸?如今局面成了这样,当着外人骂陈卓他还是心疼,自然就只能牺牲之夏了。
正不可开交之际,门又开了,陈晋夫妇匆匆忙忙地赶来,一见这架势都是吃惊不已。陈守中见了他们两个,更是喋喋不休。
陈晋听了半天明白过来,赔笑道:“爸,之夏才二十岁,就算有时不懂事,也不至于存心做什么坏事。”
之夏本来没指望他为自己说话,这下倒意外抬头,就被父亲严厉地剜了一眼。再看看母亲,蹙着眉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脸上跟罩了一层严霜似的,心下登时雪亮。父亲素来怪爷爷偏疼小儿子,这下为了陈卓还把他也间接骂上了,他自然不答应。
陈守中才懒得听陈晋怎么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教的好女儿!女生外向,一点没错儿,白养了。”
如当头一盆冰水浇下,之夏呆在那里动弹不得。原来这么多年,她以为还残存的些微温情只是假象。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伤心,哪知心里还是有一块喀喇喇碎裂开来。
蒋明月在一旁忙劝道:“爸,你别生气,动了肝火多不好。我们之夏只是个孩子,哪有那么多心眼?”瞅了一眼方严严,又道,“我们大人自己处理事情,就算小孩有过错,哪能真怪到她头上?误会了,肯定是误会了。我回家好好说说之夏,以后做事不能傻傻的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还没等方严严自己说话,陈守中已经冷冷道:“二十岁了还算小孩?那个姓辛的也不过二十一二岁,心肠坏透了。要不是我追问小方,还不知道陈之夏这么胆大包天。”
陈晋蒋明月不得不噤声,脸上无光,心里又诧异。陈守中和苏阑把陈卓看得天上少有地上无,觉得世间所有女子都配不上这个小儿子。一直以来,他们都不太喜欢方严严,今天倒是奇了,言语间竟对她多有回护,为了她连陈晋也舍得痛骂,简直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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