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凉亭安静,宁姝才忽的问鹰戈:“方才那两人,你觉得谁可以用?”
一个沉稳老道,一个聪敏机警,各有特色。鹰戈想了想,说:“当是彩鸢。”
宁姝:“为何?”
鹰戈说:“彩鸢性子较为平实,做事仔细,也不会撺掇着殿下行那些荒……咳之事,府上缺一个性格沉稳,能压得住事的人。”
认真听完他说彩鸢的优点,宁姝却问:“你为什么觉得紫玉不行?”
紫玉何止是不行,是太不行了,若不是宁姝宠着紫玉,紫玉这种性子,在别人家府邸里,早早就被打发了卖走。这回,鹰戈就回答得很快:“她太跳了,容易惹事,其次,仗着宠爱做事拖拉,殿下叮嘱她收集宾客名单,她却一拖再拖,玩性大,以及……”
想起她那段对先皇后的评头论足,鹰戈更不喜欢,只压低声音说:“她把自己的位置摆错了。”
宁姝“唔”了一声,她默默嚼着葡萄,感受着唇齿甜美的滋味。
半晌,她没有应鹰戈,突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才回过头对他道:“走。”
鹰戈:“殿下是要?”
宁姝:“蹴鞠啊。”
鹰戈只在三四岁,家中尚未出事前,玩过蹴鞠,十几年后再碰这东西,很是拘谨,但他学武多年,蹴鞠难不倒他,踢了一小会儿,就感觉出乐趣。
宁姝随意把鞠球踢远,她额角有点汗,一歇下,只自己拿过汗巾,囫囵擦着,把鹰戈叫过去:“现在你知道蹴鞠是怎么回事了吧?”
鹰戈脚下踩着鞠球:“我知道了。”
宁姝:“你明天,和我一起。”
鹰戈愣了下,突的反应过来,她是要让他帮忙做事了,她想用蹴鞠赛,整合公主府内人员,让他了解蹴鞠,不是让他随意玩玩。
宁姝说:“整个场地,谁踢得最好,谁踢得最使劲,谁踢得最敷衍……咱们都要看在眼里。”
第二日,府上期待已久的蹴鞠赛,于下午申时开始。
地点在公主府后园的大片玉石空地,平日宁姝就在这里跑马,场地足够大。
鹰戈跟在宁姝身后,攀上观景台,方发现上面设榻一方,铺着玉石编制的席子,东西南北各方位,冰八盆,冰格子里储着蜜瓜、葡萄、香梨、李子等水果,在暑天里格外凉快,相当奢靡。
宁姝用银签插了块切成方正的香梨,递给鹰戈:“试试这个。”
鹰戈想自己用手拿,宁姝非要喂他,他忍了忍,看左右无人,终于道:“殿下,做戏不用这样。”
宁姝反应过来,把香梨塞进自己嘴里,笑嘻嘻地:“呆子,有美人喂东西吃,你还不要,那你以后再想,可就没有了。”
鹰戈无语,他又不是没手没脚,还要她喂东西吃?
只是忽的看到什么人,鹰戈眼神示意宁姝,宁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是殷漾。
她想起上回和殷漾见面那点小细节,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非要她去看画,一个随便画,一个随便看,不是早就默认的么。
当然,她也懒得去解释当时自己语气的不耐烦,她和殷漾从来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殷漾没有和助威的下人凑在一起,他抱着手臂,站在边缘,俊美的眉眼间,隐约不耐烦。
鹰戈靠在栏杆上看,道:“难为三公子居然对府上蹴鞠感兴趣。”
宁姝把香梨咬得卡兹卡兹响:“他那不是感兴趣。”
鹰戈:“嗯?”
宁姝吞掉嘴里的食物,咳嗽一声,板起脸,眉头用上三分力,弄出两道褶子来,她沉声:“这公主府也太不像话,竟为下人举办蹴鞠赛。”
“这地离西南边,又如此近,喧哗吵闹中,叫我如何作画?我是半天不愿在这破地方待下去的,有辱斯文!”
她和殷漾长得没有肖似之处,却将他的神态拟了个七八分,所以,底下殷漾即使没说话,鹰戈似也觉得他说话了,那种憋闷和不耐烦,由宁姝演出来,他忍俊不禁,从鼻腔里轻笑了声。
笑完,却看宁姝盯着他看。
鹰戈立刻收起笑意,唇角下压:“殿下是……”
宁姝眯起眼睛:“你这样笑,很好。”
鹰戈嘴唇压得更下了,差点就成苦大仇深模样。
宁姝拍拍他的肩膀:“怎么啦,不兴夸?”
鹰戈盯着底下,仆从换上红蓝衣裳,在为蹴鞠热身,他这时候应委婉一些,而不是仗着与她合作,就摆脸色,可一想到紫玉那般冒犯,她也脾气甚好地由着她……
他克制不住,看了眼宁姝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听到自己说:“是,殿下这么做让我无所适从。”
十几年来,他一直在谋划如何翻案,从来没有和哪个女子靠得这么近过,何况,她还是个大名鼎鼎的女纨绔。
他不喜欢。
宁姝收回手,她倒是没所谓地耸了下肩:“你师父一定说过你吧?”
鹰戈:“什么?”
宁姝:“说你不好伺候。”
鹰戈:“……”这倒也是,他小毛病挺多,追风道人有时候就会直接呼噜他脑袋,没管那么多。
宁姝哈哈笑:“好啦好啦,以后我也不夸了行吧,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早点提,我日后一定改。”
她说得真诚,盯着他的双眼很是认真。
但他也不是真的有很多毛病,也不至于如此,鹰戈下意识舔了下嘴唇,他刚要开口解释,宁姝已经饶有兴致地靠在栏杆上:“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