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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予怀躺在床榻上,静静地泛着一本泛黄的旧书。
即使上面的东西,他早就记熟了,但他还是耐心地一页一页泛着。
外面传来“嬉笑声”时,他翻书的手,没有停顿一秒。
直到这本书又翻阅完了一次,他才终于止住了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着书面,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咳咳——”他掩住嘴,终于抬眸,望了一眼外面的风雪。
雪如鹅毛,窗户纸上都糊了厚厚的一层。
而他面上,还是一副温柔的眸,就像霜鹂,此时便在他身前那般。
很久之后,待到霜鹂迎着风雪推开门,他淡淡看向她身后的天色。
轻声道:“你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五章
风雪在霜鹂身后,左一下右一下摇曳着院中的枯枝。
殷予怀淡淡却温柔地看着霜鹂。
霜鹂眼眸弯了一瞬,跪坐在床前,递上刚刚熬好的风寒药。
“殿下,快些喝了药,身子便能好了。”霜鹂轻轻吹了一口勺中的药,轻笑着喂上去。她丝毫不提她拿到药到底有多艰辛,不提那两个守卫几次三番的为难,不提手上的伤和僵硬的腿。
殷予怀没睡,那些污言秽语,他都听见了。
也知晓她在风雪中跪了两个时辰,交出了身上最后的玉坠,只为了给他求来几副药。
殷予怀一瞬间觉得,他有点看不懂霜鹂。
他虽然算到了,霜鹂会选择留在他身边,但是也未想到,霜鹂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不过,也好。
这是殷予怀第一次认真打量霜鹂,打量她纯真的眼眸和浑身伤痛都掩不住的欢喜,许多年后,他依旧记得这一瞬。
这碗苦涩至极的药,和面前这个眸含笑意的明净少女。
而此时,他只是张口,平静咽下喉咙中劣质的风寒药,静静想着如今的四面楚歌,和毫无出路的困境。
待到最后一口药咽下,殷予怀接过霜鹂递过来的手帕,轻轻地拭了一下淡红的唇。
霜鹂正在收拾药碗之际,突然听见上方传来轻而淡的声音:“霜鹂。”
霜鹂抬眸,含笑望去。
殷予怀轻声道:“霜鹂,你真的不会后悔吗?孤不知晓,你为何要留下来。如今孤就是一个废人,还被父皇囚|禁在这废院子中。你留在孤身边,甚至连温饱都不能保证。”他的语气很淡,的确也是在陈述事实。
那双绀青色眸轻轻地望着霜鹂,虽然殷予怀语气十分平静,但是霜鹂就是觉得他有一些...害怕。
是,怕她后悔留下来吗?她又想起来,那日,殷予怀眸中是掩不住的失意:“就连同孤一起长大的小侍都走了...”
她心有怜惜,忙摇头,弯眸:“不后悔的。”
殷予怀一副不信却不想再多言的模样,苍白的脸隐藏在暗色中,轻轻咳嗽了起来。
霜鹂忙上前,将人扶起来,又用手去探他的额头。
就在霜鹂准备将人放下之际,突然听见殷予怀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那日孤是骗你的,这小院子四面都被锁住了,但是有一条地道...”
他同她详细讲述了地道的位置,以及出地道之后会到何处:“夜深人静时再走,孤虽然被人监视,但是他们并不在意你的行踪...只要孤在屋中闹出些动静,他们便回来探查孤的房间,彼时你从那条暗道...”
殷予怀看着霜鹂的侧脸,轻声在她耳边呢喃。
看着发红的耳锁骨,他轻轻地抬眸。他的语气很轻很温柔,眸中却是冰寒的一片,像是一片飘满雪的湖,能够冷透人的骨。
他眼眸如寒冬,霜鹂却恍若置身暖春,她被耳边的低语声和微微的热气,折腾得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无论是身子,还是那颗怦怦直跳的心。
不等殷予怀说完,霜鹂轻声道:“不,不走。”连续说了几次,霜鹂抬起眸,望向殷予怀,她们隔得有些近,霜鹂脖颈透着的红,一路传到指尖,她最后轻声重复了一次:“殿下,霜鹂不走,殿下要相信霜鹂。”
“就算要走,也等殿下不再需要霜鹂了,霜鹂再走。”她说的很认真,她的确是这个打算。留下来,是因为殿下感染风寒,危在旦夕,没有人照顾,可能就会死。
她不喜欢这皇宫,但是殿下免去她做流民的命运,于她有恩。面对殿下如此危急的情况,面对性命之忧,她是绝不可能走的。
如若,如若殿下日后风寒好了,病气去了,不再需要她了,她再离开。
霜鹂红着脸离开房间时,关上门后立刻坐在了地上。
太近了些。
那时,殿下的唇,就在她的耳边。
她都能够感受到殿下的呼吸,鼻尖还萦绕着一股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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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关了。
殷予怀眸中的温柔缓缓轻了起来,像天边的云一般,缓缓地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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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洋洋洒洒了一日的雪终于停了下来,殷予怀房间的烛火已经熄了两个时辰。
霜鹂轻轻推开门,坐到床榻前,小心地探着殷予怀的额头。
今日喝了药,按理说应该会好些,但她不太放心,便过来看看。
手放上殷予怀额头那一刻,滚热的烫意从手掌心传来,霜鹂一下子乱了呼吸。
...为何比之前烧得还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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