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君!”镜阿祢急得大喊。
情况紧急,林清泉夺过西瓜的刀。
他手起刀落,砍掉了草间灰的右臂……
血光四起。
第31章 第六次离体
血雾组成薄薄的水幕,像一溜飘扬的红纱巾,在空中打了一圈,飒飒落在镜阿祢的脸颊和唇角。
草间灰的血,是温柔的。
镜阿祢伸出舌尖,下意识舔了一下。
腥咸的铁锈味入口,不经嗅觉神经就直冲入脑,像是鲨鱼尝到了长久追逐的血腥气,有激化的作用。
镜阿祢一下子便兴奋了,脸皮发红,冲林清泉喊道:“你为什么要砍掉灰的右臂!”
“不砍的话,他就会死。”林清泉冷静地说,“但凡对玫瑰花动心的人,无一幸免。”
“骗人的吧……灰连碰都没碰,怎么可能只是因为看了花一眼就死掉!”镜阿祢被激怒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么?!”
林清泉没解释,而是反手握刀,面无表情地走到草间灰的断臂前,一刀将皮肤剖开,轻松熟稔,宛如操作一场平平无奇的外科手术。
玫瑰花种的棕红色嫩芽破皮而出,白线般的花根整齐排列一排,吞食了骨头和筋肉,只剩一张空白的皮囊,血色殆尽。
上一刻还好好与身体联结的手臂,现在以被剖腹的惨烈的方式躺在地上,连断肢再接的可能性都不复存在。
而草间灰在右臂被砍的那一刻就昏过去了。
西瓜不忍直视,“这不正是上回考核里那个考生的死法吗……这只花魔以人的肉作泥土,以血液作为肥料,以皮囊作为花盆,将人体抽干榨尽以滋养自己,直到一滴血水也榨不出来。真是太可怕了!”
林清泉收了连血都不染的刀,对面色不善的镜阿祢说:“我只是在救草间大人。不及时砍掉右臂,花魔将会从他的嘴巴、眼睛、耳朵等七窍钻出,他会死得痛苦又难看。”
镜阿祢思绪翻飞,在他天生就崎岖不平的脑回路里兜几个圈,碰撞过与众不同的弯弯绕绕,最终得出一个惊人的逻辑:“那也是你,是你把花给带上来的!”
西瓜在一旁忍不住了,“哎我说,他会不会疯得比以前更严重啊?”
镜阿祢抱着昏在自己怀里的草间灰。
因为失血,草间灰的体温明显降低,断裂的臂肩流出血液浸染黑缎金线的和服。
他的脸色从未有现在之灰白,五官微微变形扭曲,能看出他一直都很痛苦,就像是失去了大半条命。
镜阿祢抚摸着他发冷的脸,柔声喃喃道:“灰从来不会伤害任何生灵,会收养流浪的猫狗,有时看见路边的蚂蚁都会想着拿米渣喂养,对谁都彬彬有礼。他是完美的,在我心目中他就是唯一的在世佛……不,佛是普度万众的,可他是独一无二的,是我为他付出的所有心血将他变成了我独一无二的佛,我一个人的佛……可凭什么他要遭此报应?凭什么他要变成残疾?又凭什么,凭什么砍下灰的右臂、对灰造成如此大伤害的人是你?!”
他陡然变得凶戾,狠狠瞪向林清泉,“为什么不是我?!”
“完了完了……”西瓜无奈地小声说道,“镜大人这次是真的疯了,疯得无药可救了。”
林清泉没有说什么。
他能理解镜阿祢的脑回路。
镜阿祢脱掉自己的外衣,撕成布条,紧扎草间灰的伤口,还施以点穴的中医之道用来止血。
做好这一切,他问林清泉:“魔的心脏呢?我要给灰君服用。”
林清泉如实回答:“那颗心脏,我来之前给一个病人用过了。我现在没有心脏。”
镜阿祢冷笑一声,“你还不如不要来救我们……至少我和灰君还能死在一起。”
他肩臂的尸斑开始涌动扩散,向后伸展,覆盖了他全部的后背。
“小林清泉,我告诉你,我的预感一向很准。小时候,我养的小狗被马车碾死,前一天我喂它吃食时会莫名流泪;八岁时,我父亲被征为御医,从此常住皇宫不再回家,得知这个消息的前两天,我会无缘无故地想和他吵架;十二岁我在放鲤鱼风筝时突感心悸,果然风筝飘落到房顶,我的母亲上房捡风筝时不幸跌落而死……”
镜阿祢细细描述着过往生平,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从我在上焦馆第一次看见你,我就觉得你会是个大麻烦。你会是我的灾星,你将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你会把我的一生都毁了……”
他走近到林清泉对面,恨恨地说:“就像刚才我看见你拿出的玫瑰花一样。”
林清泉却笑了笑,这笑容多少有点嘲讽的意味。
“你与其恨我,倒不如想想实际的办法对付这两个魔。好吧,我承认你直觉准确,确实给了你一点可悲的优势。但因为太注重感受,你拎不清现实,遇到问题只会抱怨而不去解决,所以就算不遇上我,你也注定一生命运多舛。”
他拿起漂亮得异常的玫瑰花,走去山壁边,用厚实的花骨朵慢慢擦过灰黑的火山岩。
西瓜不解,“清泉,你干什么?”
“我在想魔会不会对魔动心。”林清泉认真又专注,“两魔相争,让它们元气大伤,我们便可以趁乱拿下魔的心脏。草间大人服用后便可重新长出手臂。”
本来静寂的火山灰壁,忽然乱动,从里面伸出一个女人的身体,逼得林清泉后撤了几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