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邹凡尘也解释说,是为了避忌安若王府。
安若王府遭圣上忌惮,安若王爷老而不死,成了官场禁忌,柴门弟子不敢跟安若王府有任何交往。
但柴氏母子躲在安若王府反而才是最安全的。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局面。
跟着,时倾又试探了邹凡尘对安若王府的态度,发现邹凡尘毫不掩饰对安若王府的避忌之意。
不过,这并不是时倾想要试探的最终态度。他又问道:“世伯是如何猜到刚才被误抓之人,是王府小世子的?”
邹凡尘捻须笑道:“老夫不说阅人无数,到底也混了几年官场。小世子假扮小厮,装得也忒不像了。哪有像他那样细皮嫰肉还一身贵气的小厮?”
时倾继续试探道:“刚听世伯说,当今圣上忌惮安若王府,素有除之而后快之心。世伯若向官府告发王府小世子擅离封地,把刀递到圣上手上,岂非大功一件?”
邹凡尘一怔,看向时倾,见他板着一张小脸,十分严肃地望着自己,失笑道:“好孩子,你这是故意试探老夫呢。”
继而,他又正色道:“不管圣上忌不忌惮安若王府,想不想对付他们。至少,王府救了你们母子,于你们有恩,这是事实。就冲这份恩情,老夫断不是告发小世子,做出恩将仇报之举。”
“可是,王府救我们母子,更多的是为了利用我们,拉拢柴门弟子,好壮大他们的势力。”时倾没敢直接说王府是想谋逆,只说壮大势力。
“不管安若王爷出面保下你们母子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救了你们母子,是事实。”邹凡尘说着,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在老夫心头,永远感激安若王爷保下了恩师最后一点骨血。”
当靖宁帝下旨灭门时,柴氏弟子都以为恩师满门,无人能得幸免,心头悲愤绝望,却又无可奈何。想不到后来得知,安若王爷出面,强行保下了恩师的最后一点骨血。
得知消息之时,柴氏弟子无不心生感激。连邹凡尘此时说起,那声音里都还带着感激。
不过,感激归感激,他们并不会因为感激,便抛弃自己的政治理想,转而投效安若王府。在这一点上,安若王和世子楚承泽委实低估了儒士们的风骨。
时倾则从邹凡尘的话里,得到两个关键认知:其一,邹凡尘以及一众柴门弟子不愿意前来投效王府,只是政见不同,并不会对王府落井下石。其二,邹凡尘是真的不会告发元恺,不会做出不利于王府的举动。
放心的同时,时倾觉得可以跟邹凡尘进行进一步的交底,因请问道:“阿离可有告诉世伯,小侄为什么要逃离王府?”
“阿离是谁?哦,就是那个前来给老夫报信的人?他只说王府控制着你,不让你离开,你叫他带话,请老夫帮你摆脱王府控制。没说其他的。”邹凡尘满心疑惑:“王府对你做什么了?你为什么要逃离王府?”
在时倾未得到赦免之前,呆在安若王府才是最安全的。时倾为什么放着最安全的地方不好好呆着,反而宁愿冒着砍头的危险,亡命天涯?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柴门弟子并没打算把柴氏母子一直丢在安若王府不管。这不,乐章帝不是眼看着快不行了吗?等新帝登基,他们打算联名上书,请新帝为柴老先生平冤昭雪。
儿子不敢纠正老子犯下的错误,拼命维护老子和自己的颜面,孙子倒能放下颜面,敢于纠正祖父的错误,这在历史上,发生过多起多例。因此,柴门弟子对尚未登基的新帝,寄予厚望。
随离自告奋勇替自己给邹凡尘传递口信,结果一去无踪,生死未卜。时倾一直挂念着他,这会儿提起,赶紧问道:“对对对,阿离是小侄的小厮,他给世伯报信之后,去了哪里?”他心头怀着隐隐的希望,希望能从邹凡尘嘴里,打听到随离的下落。
“他真是你小厮?”邹凡尘大感意外,当日,那个穿着一袭青袍,随意绾着头发,气质飘逸出尘的温润少年自称是柴时倾的小厮,他是半分不信的。想不到时倾居然确认那个少年是他的小厮!
这样的小厮……他也想要。
“嗯,是……亡母买给小侄的。世伯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他报完信,自己走了,没说要去哪。”一个小厮,不值得多加关注,邹凡尘紧跟着转回正题,问道:“王府对你做了什么?”
第28章
时倾当了一次大师哥
时倾这才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在王府的处境, 王府的图谋,以前自己的打算细细告诉了邹凡尘,最后问:“小侄私心觉得, 既要阻止王府谋逆, 又要保住他们不被拖累牵连,这才是对王府最好的报恩, 世伯觉得如何?”
邹凡尘激动得一把把时倾拥在怀里,道:“好孩子, 真难为你, 竟有这等胸襟气度!老夫便是粉身碎骨, 也要为你达成这个心愿。”
跟着, 邹凡尘放开时倾, 带着时倾朝挂在堂屋正中的「天地君亲师」牌位跪了下去, 一边磕头,一边哽咽道:“恩师啊,上苍开眼,柴家有后, 柴家有后啦!”
柴家有后, 不是单指留下了一个能传承血脉的男丁, 邹凡尘更心慰于柴时倾成长在那样的环境中。
不但能坚守住儒士的风骨与气节, 还能心无怨恨, 选择最艰难但最正确的方式报恩。
这一席谈话,是一场心灵与思想的交流。和时倾跟元恺的那次夜谈不同,这是一次双方的心灵与思想高度契合的交流, 彼此达成了欣赏和仰慕, 心头只觉异常的畅快淋漓, 非语言所能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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