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三日后,你便要赶往漠北。如今,为父也该同你说说我们穆家真正的处境了。”
穆元疑惑的抬头,“如今穆家暂时摆脱了除爵的风险,儿子去漠北立下军功稳固家族地位。这不就是镇国公府如今的处境吗?”
镇国公在心底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儿子,文武双全,可惜却性格过于刚直,不懂得政治的弯弯绕绕。他捻了捻长须,“你只说对了一半。”
“穆家的根本在京营。但每一任镇国公都要有实打实的军功才能服众,皇上不许你出外,又调边将进关,就是要以此锁死我们穆家的传承。所谓,德不配位,你若没有军功,待老夫死后,这大都督府恐怕就要易手了。”
“所以,我才要你和孙家联姻,借孙首辅的关系去漠北。”
镇国公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但孙家打得什么主意,老夫一清二楚。孙彭泽想借机掌控京营,我同他对弈,下的正是明棋阳谋。只要你在漠北立下军功再名正言顺的回京。他的打算自然就会落空。”
“如今京城风云乍起,你去漠北,也能避开夺嫡的风风雨雨。”
穆元心中一紧,“夺嫡?父亲难道忘记了昔日废太子的教训,如今怎可再次……”
提起已逝的废太子,镇国公眉间顿时满是阴霾。昔日他曾是废太子的伴读兼好友,可谓是旗帜鲜明的太子党。
然而老镇国公顾及穆家不可参与夺嫡的祖训,将他强行送去了边关,这才躲过了当年废太子的风波,即便如此,却依然刺了皇上的眼睛。
镇国公坚毅的面庞顿时有些疲惫苍老,“穆家祖训便是不可参与夺嫡,我怎么忘记。你放心,我早已养病多时,不会涉足其中的。”
心中却有些无奈,往届镇国公往往能得到皇上的信任,自然能做到不偏不倚,陛下对他早有间隙,他如今恐怕早已被他人摆上棋盘,想要置身事外,何其难也。
想到这,镇国公有些浑浊的眼中射出两道厉芒,“那个孙氏,你不可再像待那个已死的汪氏一般为情随困。她是孙家女,立场不明,恐非善类,你要小心。”
穆元站了起来,“父亲怎知听雪已死?”
镇国公不自然的咳了咳,“一个商家女,狐惑得你差点忘记家族荣誉,老夫自然要调查一番。她既已死,你便就此放下吧。”
穆元捏紧了拳头,“听雪是儿子的救命恩人,父亲却一口一个商家女。须知若可以选择,我宁愿只做一个小商人,同她一起终老江南……”
他素来孝顺,这是第一次出言忤逆尊长,他没有再看镇国公的表情,转身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走在长廊里,穆元只觉得周身发冷。他一直以为,自己和汪听雪之间的错过是时运不济,自己为了挽救家族存亡才辜负了她。如今却发现,即使没有这么多阴差阳错的巧合,这个自幼生长的穆家,同样容不下妻子。
那个懦弱的屈从于父母的自己,原来才是他们错过的真正原因。
“这幅蜀绣海屋添筹图便是王爷送给陛下的寿礼吗?”
汪听雪托腮看着大厅里的金丝楠雕花屏风,“确实是美轮美奂,但为何我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呢,难道仅凭一份寿礼,就能让陛下龙心大悦的给王爷写赐婚圣旨吗?”
容承衍笑而不语,“你可喜欢?你若是喜欢,便留下。”
汪听雪闻言转眼嗔了肃王一眼,“这可是王爷精心为陛下准备的寿礼,我怎能收下,再说,海屋添筹素来是恭祝老人长寿,我……。”
她今日穿了一身桃红撒花缎地绣花百蝶裙,本就莹润的肌肤在粉/嫩的桃红下更显的欺霜赛雪。双眸波光潋滟,那一丝娇嗔酥得容承衍心中一麻,恨不得立即将眼前的小娇娇搂进怀中细细怜爱。
他咽了咽喉,沉声说道:“这可不是简单的蜀绣,在不同的时辰,图中的祥云和海上飞翔的仙鹤都会因为光线的变幻而改变位置。父皇最爱这些长生仙景,定会如获至宝。他龙颜大悦之下,我不过请一份指亲圣旨,又有什么。”
一面说着一边就坐到了汪听雪身边,“我担心你我订亲之事让孙家想要伤害你,多一份圣旨,也多一份保障。”
男人充满存在感的高大身体毫不避讳的紧紧贴着她,汪听雪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胳膊,正想往一旁退一退,就被容承衍抬手握住了手,“真想早些与你成亲。”
他低哑的声音里似簇了火,偏偏面上看不出情绪,仿佛表面平静的岩浆,只有被他捕获的汪听雪知道其中的滚烫。
“王爷昨日同我说,孙首辅想要除掉王爷,除了朝堂弹劾便是后宫阴私。现如今陛下的寿辰一天天近了,王爷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汪听雪咬着唇打破了容承衍刻意营造出的暧昧,试图转移话题。
容承衍一滞,他自然是早有对策。自就藩起,他就招募漕工和乌州矿工在封地偷偷练了一支私军。如今一部分军队已经化整为零潜在京畿附近,这也是他最大的依仗。
但倘若向汪听雪直言,以她的聪慧机敏,必然很快能推测住自己昨日不过苦肉计罢了。想到这,容承衍轻咳了几声,
“孙彭泽推动科举南北同榜早已得罪了朝野上下的北方官员。尤其是今年春闱,进士比例达到了南七北三。”
“碍于他外戚和南党宗师的威势,许多人不敢旗帜鲜明的反对他。但他想再如昔日那般如臂使指却是不能了。除非他能给本王按一个谋逆罪,否则,靠弹劾是打不倒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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