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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安亚问:“是谁?”
    “孙家的五少爷,孙尧。”
    许安亚若有所思:“孙瘦鹳的儿子么,那倒确实也不错。他可定过亲?”
    “保证不曾!”陆免成笑道,随口胡诌,“他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重情重义,人好心也好,有时候对人太好,以至于生了误会,平白惹出些所谓的风流债——不过我敢保证,那些全部都是子虚乌有!”
    “听起来陆司令同孙五爷很熟?连他的风流债都一清二楚。”傅九思埋头出牌,却在这时插了一句。
    “那是,我俩的情谊可是从……”陆免成咬住了“极芳社”三个字,硬生生把话拐了个弯,“……从当年同窗的时候就结下了的。”
    “可据我所知,这孙五爷今年不过二十四,”傅九思笑了笑,“您方才说,您和他同过窗?”
    “同校也算同窗么,”陆免成面不改色,“想当年在北平的大中公学,我刚毕业,他就进去了!”
    听到这儿,许安琪也来了兴趣:“改天约他来打牌——陆司令您可得在,这样,先让我们荆卿相看相看。”
    “那不成问题。”陆免成满口答应。
    宋荆卿却不愿了:“再扯到我,我可真走了!”
    于是这篇先翻过不提。
    陆免成一边细品雪茄的香气,一边追嗅鼻尖一丝若有似无的药草香,眼睛在屋子里转了半天,最后落到面前的傅九思身上,他这才发现这人腰间有个小香囊。
    顿时心下暗嗤:金粉堆里裹出来的少爷,学别人耍凶斗狠,实际上怕是连枪都没摸过罢。
    “这雪茄好,怕是整个上海也没有比这更醇的味儿了。”他问傅君守,“傅次长可否透露一下,这么好的货是哪儿来的,改天我也去弄一批,也不至于等馋了再抓耳挠腮地想。”
    傅君守大方一笑:“难得你看得上,待会儿我这盒你就带上,另外我再让人给你装一批新的——你这话可是问到点子上了,不是我傅某人自吹,纯正的古巴雪茄,现今整个上海除了我手里这些,剩下的恐怕都在往北边的路上。”
    陆免成深吸一口烟,雪茄的香气顿时充盈肺腑:“那是自然,听说现如今上海的口岸,除了‘红馆’手下的那些,其余者皆姓‘傅’。”
    傅君守笑意微敛:“……陆司令抬举,我那几个老港口,哪儿比得上杜四爷后起之秀的厉害。”他话音一滞,“不过,听您这意思,是也想要划地盘?”
    陆免成眼透精光:“上海这地盘,我倒没想它改名换姓,只不过——”
    “这么好的雪茄烟,傅次长可不能藏着,鲜货谁都想要,我么,也是想趁这机会赚点小钱,总不能等仗打完了,弟兄们跟着我出生入死一遭,到头来只能吃空饷罢。就是不知傅次长肯不肯让我也从中分一杯羹呢?”
    傅君守表情看不出什么:“陆司令想做买卖自然是好事,为了兄弟们吃好穿好也是应该的——要不都说陆司令仗义呢?”
    他略一停顿:“只是我经营这地界总花了心思,生平最怕的就是被人说我傅君守败了祖传的基业,陆司令如今想要分一杯羹,我总得也有些好处不是?”
    陆免成神色一松,重现笑意:“这个自然!傅次长是爽快人,我陆某人也不能‘麦糠揩屁股’,今后无论是鸦片还是吗啡,只要我赚了钱,都让利傅次长三成——君守兄该不会嫌我小气罢?”
    三成利润……
    傅君守眼神一暗,这不是“小气”,而是太“大方”了。
    烟逐渐燃到尽头,他的手却还保持着那姿势,任烟灰沾染雪白的衣领:“……免成果真仗义。只不过我有一事不解,你想要寻求合作,为何不先考虑杜四爷呢?”
    “杜春秋嘛!”正事儿谈完,陆免成又回到了方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靠着傅九思的椅背看牌,“我跟他之前有些龃龉,合不来,谈生意自然不成了。”
    许安亚好奇:“那是怎的?”
    陆免成还没开口,便听见身前的傅九思道:“陆司令刚来上海就枪杀了杜春秋一个手下,让人好没面子——这事儿你不知道?”
    “哦?还有这等事?”
    其实当日是叫傅九思偶然碰上了。
    约莫一个月前,他从城外跑马回来,刚到小南门,正巧碰上收尸,子弹从眉心过,地上红白一片,好不恶心。
    快马加鞭进到城里,只见前头有一辆黑色的汽车,刚发动,轮胎在地上掀起一阵土灰。
    他掩面皱眉,原地勒马等了片刻才走,就在这当口听见了路人的交头接耳。
    “……看见没?西北皇,‘阎王陆’!那杜四算什么东西?!”
    “你就可着这张嘴使劲造吧,杜四爷不算东西?哪天让你自个儿跳进黄浦江去喂鱼,你还敢吱一声不成!”
    ……
    傅九思盯着那汽车逐渐远去的背影,手上用力一扯缰绳,马打了个响鼻,甩开蹄子重新跑了起来。
    实际上他那日并没有见到陆免成,却记住了地上的血和脑浆。
    宋廉这时突然插了一句:“这样说来,九思还和陆司令同仇了。”
    陆免成一听来了兴趣:“这怎么说?”
    宋廉道:“你问他。”
    “没意思的事,有什么好讲的。”傅九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不知为何,陆免成却莫名察觉到了一丝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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