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男是一个不幸福的小孩。因此,对于教育小孩,她有着源自本能的恐惧。
她郑重向他表达了自己不生孩子的意愿,因为她自知以现在的状态,无法对小孩负责。
当时,男友只是沉默,看起来并不高兴。
她接受,也以为这段恋情会就这样破碎。
她只觉得可惜,但底线清晰——
宁愿分手,至少现在,她必须坚持自己丁克的决定。
出人意料的是,没过几日,男友重新来找她。
男友说爱她,为了她,可以接受一个没有孩子的未来。
他和她复合了。
他和她结婚了。
蜜月期结束没多久,她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
她哭着向丈夫求助,丈夫抱着她安抚她,体贴地说,等她冷静下来,再一起商量。
莫如男百思不得其解,交往过程中,她的各种措施明明都很完善。
起了疑心的她,一日趁丈夫不在,偷偷检查了床头的计生用品。
她震惊地发现——
每个套子都被扎了洞。
丈夫动的手脚令她作呕。
她气急败坏,招呼也不打,就连夜搬回娘家,想找父母讨一个公道。
可是,在打开娘家门的一刹那,她听到了自己的父亲与丈夫的对话:
——“还是岳父英明!教小婿这么高超的方法!这点礼物,是小婿的孝心。”
——“哎,这有什么的?小姑娘刚进社会都这样,被一些激进的思想洗脑,年纪轻轻就想丁克。很正常!”
——“是的!我们这也是怕她老了后悔就来不及了!”
——“对嘛!现在是她最佳生育年纪,生下来之后,思想工作慢慢做嘛!”
家?后盾?归宿?
不存在的。
门外,莫如男只感觉自己……
如坠冰窖。
第92章
莫家发迹了。
因为与女婿家族的合作, 莫家父亲的商业发展日渐走高。
莫家父母因双喜临门而红光满面时……
莫家的小姐却一天一天憔悴下去。
听见父亲与丈夫阴谋的那一天,莫如男当场被抓住了。
她甚至来不及去一趟医院,打掉腹中那个自己毫不期待的孩子。
——“我们是你的家人,我们能害你吗?”
——“你现在还小, 不懂事!等你以后年纪大了, 就会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了!”
——“还小?你现在是最佳生育年龄, 不生?等老了想生,对身体不好,对小孩也不好!”
——“一辈子没有小孩又如何?你说得轻巧!不要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好好养胎,啊?”
这些是莫如男被“软禁”期间,从父母那里听到的话。
不仅父母给她洗脑,她的丈夫、她的亲戚, 甚至她为数不多的朋友,都来轮番给她洗脑。
在独立环境中,人可以保持清醒。
可当一个人被长久困于同样的信息时, 为了达成内心的平衡, 她会劝自己接受观念, 哪怕这观念与自己最初的相悖。
毕竟, 被驯化后, 人就不会因挣扎而痛苦了。
莫如男开始放弃堕-胎的念头。
莫如男逐渐接受生育的现实。
她的态度软化之后, 家里人也不再对她使用强硬的手段, 慢慢开放了她的人身自由。
内心狂喜的莫如男强忍着激动情绪,准备等出门之后,就去报警, 就去医院。
可是, 等她真的出了门时……
路过警局, 她没有进去;路过医院,她没有进去。
那一刻,她站在过客匆匆的人行道上,残忍地发觉——
自己被驯服得彻底。
她宁愿颠覆自己过往的决定……
也无法承受被“家人”失望的可能性。
十月孕期满。
她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
在医院,被推出手术室时,她意识模糊不清、泪眼迷蒙,寻找着家人的踪迹。
她渴望在劫后余生时,听到父母或丈夫急切的关怀问候,最后再拉着她的手说一声——
你辛苦了。
你真的很棒。
莫如男的泪眼中,只映出那群她心心念念的人,围绕着一个襁褓的画面。
她的丈夫抱着一个红彤彤的孩子,其他人围着那个孩子欢呼雀跃、手舞足蹈。
——“真争气啊!生了个男孩子!”
——“哎呀你看这孩子,长得真像爸爸!”
——“这孩子足斤足两,健康得很呢!”
——“哎哟!我们家的大宝贝!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
啊……机器……
莫如男累得昏厥之前,脑中最后,只剩下“机器”二字。
对于这个社会来说,她就是一架机器。
只要运转就好,只要实现机体功能就好。
机器是没有情绪和感情的。
机器也是没有个人价值的。
她晕了过去。
后来。
她被这个婴儿绑-架了。
她不能复工,必须全天待命喂奶换尿布。
她抱着啼哭的婴儿,似乎能看到他的未来,却再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莫如男得了产后抑郁症。
莫如男企图自-杀。
莫如男成了一个美丽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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