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邢梦置身其中听得真切，又因为感官都被其他事物所占据着，反而显得那些热闹分外遥远。
    交错的灯光折射出空气中浮动的微粒，却始终照不亮男人如寒潭般幽深的眼。
    陆纪安身上的古龙水混合着方才沾染上的酒味，又隐隐透着一丝清冽的薄荷香，拽住邢梦最后一根清醒的神经。
    邢梦后退半步，不料被身后的人一撞，直直栽进陆纪安的怀里。
    她心道大事不妙，刚想抽身，却被陆纪安圈住，他力道不大，但足以令邢梦身体瞬间僵直，动弹不得。
    她的胸贴在陆纪安的腰际，白色休闲鞋抵着黑皮鞋，两个人一时间都没了动作。
    陆纪安嘴唇开合，声音却被音乐声盖住了。
    “你说什么——”
    他微微躬身，贴在邢梦的耳侧，“帮我。”
    “你……”
    他的身体和声音都离她太近了，邢梦惶惑不安地缩缩脖子，陆纪安却将她拥得更紧，重复道，“邢梦，帮我。”
    邢梦这次才听出他话音中的颤抖，就好像……他把她当做在这乱流中唯一的浮木。
    她心慌意乱地左右乱瞟，这后知后觉刚才围着陆纪安动手动脚的人，此刻见他有了伴儿，大多都悻悻离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仅剩一两个还站在不远处，正眼露不甘地观望着。
    邢梦又一次体会到，给陆纪安治病的过程简直是作茧自缚。
    再强烈的鼓点也掩盖不住渐乱的心跳。
    眼前是陆纪安温暖的胸膛。男人衬衫质感很好，邢梦却始终梗着脖子，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将口红蹭上去。
    不再给她推拒的机会，陆纪安缓缓迈开步子，带着邢梦慢慢在劲爆的音乐声中轻轻晃着。
    停滞的香味随着舞步浮动起来，哪怕他方才声音再抖，脚步却不显得慌乱，让邢梦从开始的不知所措，逐渐也跟上他的步调。
    过了一会儿，邢梦问：“你感觉怎么样？”
    哪怕知道陆纪安对自己没那么排斥，邢梦仍不免担心他的状态。
    他像是累极了，将下巴轻轻搭在邢梦肩膀上，脑袋贴着邢梦的脑袋，叹息道：“我不知道啊。”
    邢梦心脏一跳。
    “什么叫，”她声音发紧，“不知道？”
    她今天毕竟是化了妆，来之前还忧心陆纪安会因此疏远自己，“这样没关系吗？不讨厌我吗？”
    “嗯。不讨厌。”陆纪安的声音听上去像是笑了，邢梦想转头确认又不敢。
    她将这人的反常归结于醉酒后的放松，正认真考虑今后治疗前先让陆纪安喝点酒的可能性，便听他继续说，“我也是今天才发现，比起接触别人，和你接触要容易许多。”
    “……”
    就因为误会她是同性恋……？
    邢梦只能想得到这个原因，她才不要承认自己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无论为什么，到底算得上进步了。
    邢梦也就任由陆纪安揽着她，在疯狂的人群中缓缓挪步，活像两个怪胎。
    仿佛他们不是在酒吧，倒像在某个宴会现场。
    好在都不是在意旁人眼光的性子，之后一段时间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邢梦发觉头发似乎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她下意识转头去寻，嘴唇却轻擦过陆纪安的耳朵。
    她立即偏头躲闪，发根却被扯得更疼，“嘶——”
    “别动。”陆纪安制止她的动作，“头发挂住了。”
    邢梦先是感到压在肩膀上的重量消失了，过一会儿便听陆纪安说：“好了。缠到眼镜上了。”
    她闻声转过，看到陆纪安拿在手里的眼镜，和那张毫无遮挡的脸。
    他抬起手，刚要将眼镜重新戴上。
    “别戴。”
    陆纪安停下动作垂眸看她。
    邢梦忽得有些心虚，却还是坚持道，“……别戴。”
    “听你的。”他将眼镜收进了胸前的口袋里。
    两人又恢复成之前的姿势。
    邢梦暗舒一口气，至于陆纪安为何不问她原因，她不愿去想。
    她偏头看向男人的侧脸，此时此刻忽然想放任自己一秒。
    反正她醉了。
    于是邢梦伸出刚才始终垂在身侧的手，虚搭在陆纪安背后。
    陆纪安脚下一乱，又很快找回了步调，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