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向沈知还,和沈知还眼睛对视的时候,突然愣了一下。
短暂地失了神。
但马上恢复过来,抑扬顿挫道:“沈小姐今天也来了啊。”
陆晋给她使了个敷衍的眼色:“你去招待别人吧。”
罗兰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知还一眼,扯了扯嘴角就走了。
落座后,陆晋稍显局促地看了看四周。
今天宾客满堂,起码有几十桌,每一桌都是很有来头的商界大佬,排场盛大。
陆晋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扣着,眼睛正漫无目的地在会场里扫荡。
突然看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停下,眼睛死死地盯着某个地方看去。
沈知还的余光顺着看过去,一个穿着一席红色露背长裙的女人站在那里。
这个背影,似曾相识。
那个女人正和几个长辈微笑着打招呼,那种落落大方的气质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沈知还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这条裙子这么眼熟,原来是之前在e家的时候无意间瞥见别人试穿过,从那个背影来看身材和她看上去差不多。
女生很高挑,踩着高跟鞋看上去得有一米七五,头发微卷,扎着马尾辫,长度到胸口,南瓜色的唇色给她带来一丝少女的气息。
女生和长辈有礼貌地打完招呼,视线似有意似无意地和陆晋相逢。
两个人视线相遇的时候,有一种无声的电流在空气中交错。
沈知还看到女生的整张脸,是非常精致漂亮的骨相和五官,大气而优雅。
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自信,散发着光芒,这种气质是沈知还不曾拥有过的。
哪怕是走红毯,沈知还都束手束脚的,导致很多照片拍出来她的背不够挺脖子不够直,明明这么好的体态,却看上去像个路人。
沈知还现在才知道,原来她看上去这么“寒酸”的问题出在自信和气质上。
女人的身材、比例、肤色、头发的长度都和沈知还差不多,五官从这么远的距离看,也有那么些神似。
女人落落大方地走到两个人面前,在陆晋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好久不见啊,阿晋。”
陆晋的视线直冲她的眼底,像是肆意掠夺的风:“回国了?”
“嗯,前段时间其实回来过,”女人说着看了沈知还一眼,不带恶意,“来e家试我定的裙子。”
陆晋扫了一眼她的裙子,装不在意地问:“这次回国多久?”
“我毕业了,以后就留在国内不走了。”
陆晋的眼波微微闪了闪,点头:“好,你出国这么久回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好,谢谢你,阿晋。”女人说着看向自己的身后,礼貌性地道别,“我先去陪伯父伯母聊天了,一会儿见。”
“嗯,”陆晋点头,“一会儿有生日礼物要给你。”
女生的眼睛如星空般闪烁:“谢谢,每年都记得我生日。”
沈知还从头到尾都像是个透明人,她不敢动不敢看,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怕打破了两个人之间和谐的节奏。
两个人的对话听上去很自然顺畅,但是字里行间,总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她走以后,陆晋依然时不时会往她的方向望去。
这顿饭吃得比想象中的还要煎熬。
宴席的后半段,陆晋说有事要离开一下,让沈知还在原地等他,擦了擦手就离开了。
沈知还一个人坐在那里不敢出声,也不好意思低头看手机,只能明明已经很饱了,却还动作缓慢地继续吃东西。
大概过了几分钟,罗兰坐了过来:“沈小姐,你好啊。”
沈知还很会察言观色,之前从陆晋的口气中能听出不怎么喜欢这个女人,所以也不敢和她太热络地打招呼,只是轻轻一点头:“您好。”
罗兰的手腕上有个非常漂亮的翡翠镯子,她低头扭了扭镯子:“刚刚和陆晋聊天的那个女人,叫白鸥。”
沈知还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和自己提这件事。
罗兰带着镯子的那只手抵着下巴看着沈知还:“我觉得你们长得有点像诶。”
“白小姐,比我漂亮很多。”沈知还说。
“不,”罗兰突然凑近,手托着下巴,非常认真地端详她,“你的眼睛比她漂亮太多了。”
沈知还不好意思地低头:“很多人说我这双眼睛意味着不祥。”
“瞎扯!”罗兰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情绪激动起来。
沈知还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反应这么大。
罗兰控制了一下情绪,又恢复了一开始的表情。
“在陆晋身边,一定很辛苦吧。”罗兰整个人往后靠坐在椅子上,心疼地看着沈知还,“他那个孩子啊,自负,自私,偏执,掌控欲强。”
光这么几个形容词,沈知还就知道这个女人一定很了解陆晋。
因为说得一字不差。
不过,她也不知道对方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不敢给什么反馈。
罗兰一直是个人精,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她二十多岁的时候就跟了比她大二十几岁的陆易舟。
罗兰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车祸去世,从小和弟弟相依为命长大,日子过得非常苦,经常吃得了上顿吃不了下顿,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依赖男人生活了,她高中还没毕业就跟了个年纪是她一倍的男人,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她和她弟弟不用愁吃穿。
她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又会哄男人,所以男人一个接着一个换,那些她的靠山也变得越来越有钱越来越有权,但她依然想往更高处走,直到最后遇上了陆易舟。
她知道跟上了这样的男人,一辈子都不会再为钱发愁,会过上奢华哪怕是糜烂的生活。
但这就是她想要的。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一诺鲜花]几个字。
罗兰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名片递给沈知还:“如果有任何需要,来这里找我。”
沈知还接过名片,但没有放到包里。
因为她知道这张名片她将永远不会用。
“好好收着,”罗兰一脸泰然自若地说,“你会需要的。”
沈知还抓着名片的手微微用力。
罗兰接过她手里的名片,帮她放到她的手包里:“等有一天你需要离开陆晋,或者你想进陆家大门,都可以来找我。”
终于,沈知还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为什么?”
“为什么?”罗兰拉了个长音……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一种感觉,一种直觉。
罗兰在看到沈知还第一眼,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觉得这个人和自己过去的经历应该很像。
虽然对外都说沈知还是家里养尊处优正儿八经的表演学院毕业的,但罗兰觉得她看人时候的那种防备和自卑,绝对不是那样的身世下会有的。
这眼神她太熟了,有一种害怕别人揭开她的过去,觉得自己明明格格不入的自卑。
在这里坐着的,都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从小含着金汤匙出来的人。
虽然罗兰堂堂正正成为陆夫人十几年,但她始终觉得这里的人并没有完全接纳她,一切都是表面的虚与委蛇。
其实他们根本看不起出生不好的人。
不过罗兰觉得,沈知还应该是和自己不一样的,她对这样的世界,没有半点向往。
她的眼里写满了逃避。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感性,在某一个瞬间,就会有某种拯救欲。
想把那个曾经自己很像的人解救出来,不希望这个世界上多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可怜人。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罗兰就知道,陆晋为什么选她。
她只是一枚不知情的入了局的棋子。
而对于她来说,提前知道真相,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罗兰对这个宴会厅很熟,也知道此时陆晋和白鸥会在哪里,她对沈知还说:“你去找一下陆晋吧,说他爸让他去敬酒。”
沈知还乖巧地点头:“好,我去看看。”
看沈知还站起来就准备走,罗兰抓住她的手腕说:“这里后面有个小的会客厅,只有陆家的人能去,别人都去不了,他们应该在那里。”
沈知还其实转身的时候,并没有反应过来罗兰说的是“他们”是谁。
直到走到那个会客厅门口,她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会客厅在整个走廊的最深处,因为洗手间都在反方向,所以这里是不会有人来的。
脚下是很厚的地毯,所以高跟鞋踩得再重都没有声音。
沈知还走到门口,看到门半掩着,并没有关紧。
只要凑得够近,里面人的声音可以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生日快乐。”是陆晋的声音。
沈知还只是单纯觉得现在打扰陆晋应该不合适,想找个适当的时机,所以就在外面一直听着。
“谢谢你阿晋,每年都给我送生日礼物,我在国外也能准时收到,”白鸥的声音停了几秒后,露出了欣喜的声音,“哇,居然是这条粉色钻石项链!”
陆晋的声音难得不那么冷:“之前拍卖会就知道你喜欢了,不过那场拍卖会我没参加,被别人买走了,但还是想办法搞到手了。”
“谢谢你,阿晋。”
“我给你戴上吧。”
沈知还的背贴在门外的墙上,觉得脑子在放空,失去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