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终于将废墟收拾了个七七八八后,又迎来夏季的台风登陆,开始下暴雨,本因无家可归而露宿街头者,眼下连避雨都难,钱塘江因暴雨暴涨而瀑淹两岸,雪上加霜的情况令人窒息。
防雨的桐油布库存不多,连西府所需都不足供应,叶秋风紧急耗尽私财,雇用茫然的露宿街头者冒雨去山林采摘桐树上的油桐子。
所幸桐树乃境内特产,油桐子以热熬、熬出桐油,再将布浸泡进去,桐油冷却后便是桐油布,用以遮风挡雨。
越国境内二十二州,有九州严重受灾,死者十余万,二百余万人受伤,整个越国也才九百万人,一年也难增长十万人口。
半年后,西府才在重建下,恢复往日的一半繁华。
粮仓几乎被掏空,国库的钱亦所剩无几,还要朝贡上国,一年到头,还要花费上百万两金的军费,因诏令免两税三年,来年的军费和朝贡如何解决,仍未有对策,时艰仍要继续撑熬。
“邸下,今年三月,国库总入库了年赋、钱课三百七十万两金,盐课六十五万两金,粮课四百万石。”
“除却朝贡中原上国的年三十万两金、粮五十万石,以及军费年百万两金、粮八十万石。”
“还能剩余钱约三百万两,粮二百七十万石,用以衡抑粮价,以及国监类工事之建造。”
“可如今,国库只剩五十余万,粮仓更是几乎被掏空,又免了两税三年,钱塘江筑堤又需十余万,每月还要支出八万四千两军费,上元节前要送达的朝贡又当如何是好?太府寺这般只出不入,撑不住了。”
常朝上,四十余位朝臣皆苦着脸,花玉禄看不懂他们的愁眉苦脸,但能意识到,越国现在遇到了极大的困难。
不时有朝臣瞥他一眼,那眼神他看不懂,只知道那眼神没有笑意,还冷冰冰的。
“早知就不打肿脸充胖子了,给新罗国和渤海国授立国玉册,令两国止戈安民,还各赠了五万金作朝贺,真想给要回来。”叶秋风有点懊恼当初的自己,为了扬个国威,扬了十万两金出去。
“听两国尊唤我越国一声‘君上’,真贵。”张明忠说笑一声,试图缓和这沉闷的气氛。
“哎,我越国元气大伤啊。”宗正寺卿昂头看着新修缮的大内殿宫顶,再垂眸时,又瞄了花玉禄一眼,看他一脸茫然,心情更复杂了些。
比起治理国事,叶秋风更擅长从商:
“两税是农税,来年没粮课入库的话,就只能从商税和对外通商方面去想办法,国库剩下的残渣,还能撑至少三个月的军费以及朝内开支,钱塘江筑堤不能拖,免得来年又爆溢两岸,距离上元节还有两个半月,设法解决朝贡事宜倒不难。”
“诏令各州大规模招募组建商队,最好是有从商经验的,由各部牵头,与商队相互协同,以海事主动对外通商,我越国别的不多,就船多,八千艘船,总能挣来些金银铜,再不济以物换粮产回来,用以充盈粮库。”
“将作监对外售卖陶瓷器皿、纱罗缎匹,军器监对外售卖军器,都水监牵头对外……卖船吧,我越国的造船能耐,强于别国数倍,国子监的雕版印刷术,诸外夷艳羡已久,我中原文化瑰宝典籍,皆可对外售卖,太仆寺的马匹,择优良种培育幼犊对外售卖。”
听罢这一席话,花暮雨哭笑不得,朝臣皆忍不住嗤嗤的笑出声。
“咳咳,士农工商,商属卑|贱下九流,以国行商……属实丢我越国颜面。”张明忠低沉一声。
“言重了,我越国商市繁荣、商品琳琅满目,此能叫外夷们开开眼、见见世面,也算扬我越国国威,叫外夷瞧瞧我越国之富裕、以及文化之博大精深。”叶秋风解释道。
“我觉得这想法不错,国库都穷见底了,还要甚颜面不颜面,届时军费掏不出,兵老爷集结大闹,我越国又要动荡,若继续征收两税,农户于重负之下再来个农民起|义,我越国直接完犊子。”早前连写十余份敕牒指责叶秋风的倔驴尹睿,难得的对叶秋风表示认同。
“嗯,就这么办吧,此刻也已别无他法了。”花暮雨揉了揉眉间,结束此次常朝。
牵着花玉禄回崇文殿的路上,他收到了不少注目礼,宫内步履忙碌的官臣、宫侍、近卫,皆会朝他看一眼。
本想问问阿父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叶秋风陪他玩了两局象棋,察觉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少师捏着书卷过来后,叶秋风叮嘱一声“专心习文”,便离开崇文殿,她还有太多事要忙碌。
玉禄每学一个时辰,能去到殿外的宫院里放松一刻钟。
蹲在园林里,出神的撩拨着园林里的野花时,清扫宫院的宫侍一边打理着宫院,一边相互闲聊。
“听说国主根本就不是邸下和叶公生的,是那个叛国贼的儿子。”
“叛国贼的子嗣,连野种都不如,老天都要因为他一个人,惩罚整个越国。”
“真不知邸下到底怎么想的,明明可以自己上位,非要把这些孽种过继到自己膝下,还封禅告知天地,给我越国引来这多灾多难。”
“砍断自己手筋脚筋、还刺瞎自己眼睛的人的子嗣,叶公都能容的下,真是想不通。”
“这些话不能在宫外传,若是叫邸下知道了得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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