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顶楼套房的楼层按钮,纪羽晨彻底的放松了。他借着电梯玻璃镜面的依靠伸长了腿, 脸上年少有为的锐气也换成了自由自在的少年气, 惹得谢期年一笑:纪副总裁,你辛苦了。
纪羽晨撇撇嘴:韩亦程竟然会跑来旧金山。他到底怎么找到这里的?
谢期年默然,极缓地摇了摇头。
纪羽晨:他也太能闹腾了,心理一准有问题, 不防着不行。
谢期年眼睛一直看着上升的电梯楼层, 没有出声。
纪羽晨觑眼看着谢期年的反应, 见他对提到韩亦程的问题时安然如故,似乎放了些心,但还是不掩担忧地问:哥哥,你是演戏,还是真的不记得他了?
谢期年是在到美国之后的第一个月出的车祸。他刚来美国时常常恍惚放空,在一个雨夜被打滑的车撞到了。纪柏年和纪羽晨赶到医院时,医生已经宣布让他们做最坏的心理准备。好在谢期年生命力很顽强,被医生都感叹为「奇迹般地恢复」了。
但他腹部留下了一道十厘米的深深伤口,同时脑部还有淤血,因此之后他出现了记忆缺失的状况,当时纪羽晨一直陪着谢期年和心理医生进行复健,所以谢期年说他忘记了韩亦程的时候,纪羽晨是没有觉得意外的。
其实基本上谢期年记忆缺失的情况医生说大致已经恢复了,有些记不起的部分也没大碍,谁能巨细靡遗地记得人生里所有的事情呢。
但是因为当时没有任何人会提起「韩亦程」这个名字,谢期年也从来没有提起来过,因此纪羽晨倒是也不太清楚谢期年说完全不记得他和韩亦程过往,是认真的,还是一种彻底和韩亦程切割的决绝。
电梯到达了套房所在的楼层,随着到达提示音响起,谢期年的声音也轻轻地落下:他的事情,我都忘了。
纪羽晨依然靠在电梯的镜面壁上,平静地接受着谢期年的说法,又笑得很少年气地对谢期年伸出手:哥哥,我没力气了。
自从来到美国,谢期年往年缺失的亲情、温暖、被在乎、被保护,都被纪柏年和纪羽晨无微不至的、甚至过度的关心给补足了。
尤其是纪羽晨,在人前一派青年才俊年少有为的模样,但有了谢期年这个哥哥后,人前他还是纪氏的最佳门面,而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便成了软萌萌爱撒娇什么都嚷着「哥哥」的小朋友一般。
谢期年其实也知道纪羽晨最开始对他展现的依赖和求保护多少有些特意为之,是纪羽晨为了让他知道自己是被家人需要、被弟弟依靠的。但久而久之,两人越来越彼此了解后,他也越来越习惯于去照顾、去接受这样的纪羽晨。
有可以彼此陪伴、彼此依靠、彼此放松着做自己的人存在着,心理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谢期年握住纪羽晨的手把他拉出电梯,又任由他闭上眼把重心都放在自己身上,一整个人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让自己带着他经过走廊,往客房而去。
走廊里厚重的地毯把足音吸收干净,纪羽晨的声音虽然小,但清晰立体:分手了,忘了挺好。不过你是不是别回国了?留下来多陪陪爸爸也好。国内的事情我去处理,你遥控我。
没有必要。谢期年抬起手揉了揉像只小熊一样借着自己的力气和重心的弟弟的发,国内设厂的那一整条产品线都是我跟着的,问题不少,我可不想把我唯一的弟弟累坏了。
要说累,你一个人这么多年,你才累。纪羽晨的声音里有了伤感。
好了好了,说过多少次了,以前的事情不用提了。我现在有最好的
转过走廊转角就是他们定的套房。纪羽晨依然闭着眼懒洋洋地靠着谢期年往前走,却发觉谢期年忽然停住了话语。
纪羽晨警觉地睁开了眼,正对上斜靠在走廊墙壁、满是怒意等在他们套房前的韩亦程。
立刻把谢期年往自己身后拉,同时瞪着韩亦程,纪羽晨冷声道:韩总,你这种行为是不是过分了?
韩亦程不看纪羽晨,只咬着牙问谢期年:你和他,开一间房?
不然呢?纪羽晨理所当然地截住韩亦程过于理直气壮的指责,我们还睡一张床呢,这跟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七七。韩亦程依然不理纪羽晨,双眼只坚持锁定谢期年,眼睛里泛红的血丝不曾消退,我要一个解释。
谢期年看着韩亦程,眼神平静无波,表情也毫无波澜,声音更是平和礼貌又满是距离感:我不需要向你解释。
别理他。顾忌着是在酒店走廊里,教养让纪羽晨下意识地保持着音量不至于太高,但语气间的坚决像铁一样砸向韩亦程,快走,别逼我不客气!
韩亦程还是不理睬纪羽晨,向着谢期年语声哀切:我不信你不记得我了。我不信。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吻你
纪羽晨直接撸起了袖子:韩亦程!我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黑带的段位!
小晨,你冷静。谢期年按住纪羽晨的手,转向韩亦程。
他刚把「韩总」两个字说出口,韩亦程红透了的眼圈里就跌出了一滴泪,在不甚明亮的酒店走廊光照里划出一道晦暗的光,落在了他的心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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