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再长大一些,黎承业终于给他买了自行车,家也搬到了学校附近。他虽不用再等黎承业来接了,却已经习惯每天放学去小卖铺买个冷饮或烤肠再走。
直到有一天,他将自行车停在路牙边,下车进小卖铺发现没有人,转过头才发现老板正从马路对面过来。
他手里抱着大箱子,箱子大概是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没能看到从侧面飞驰而来的汽车。
零零碎碎的画面反复地梦境里重现。
周围闷热的空气,阴沉沉的将要下雨的天空,叫得几乎嘶哑的蝉鸣,汽车刺耳的刹车声,路人的尖叫
忽然,他听到一声轻而软的猫叫。
像是即将要坠入深渊却被忽然拉了一把似的,他猛地醒了过来。
黎天瞪大了眼睛,溺水一样张大嘴巴剧烈地喘了两口。
是个梦啊
黎天缓了好久,直到慢慢找回心跳声。他的眼睛逐渐适应室内的光线后,看到床头柜上有只猫影。
他认出来是秦斐那只小橘。
黑夜里的眼睛不再是竖瞳,而是葡萄般的圆,小小的身子,逆着月光能看到它微微发亮的毛梢,像只小精灵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猫却没有害怕的感觉。
他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刚才是因为一声又轻又软的猫叫从噩梦里醒过来的。
黎天跟猫在黑暗里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猫轻轻一跃,跳到了黎天的床上。
黎天紧张地咽了下唾沫,小心地伸手去碰猫。手还没碰到,小猫主动把脑袋拱了过来。
猫毛薄而轻柔,像是还没长全似的。接着,他的掌心被舔了舔,剩下一片湿乎乎的温热。
那是一种非常神奇的感觉。
黎天感觉自己被无条件地信任了。
他终于放松下来,爬下床,搭着拖鞋来到秦斐的卧室门口。
秦斐卧室的门敞着一条窄窄的缝,大约是睡觉之前忘记关。
黎天蹑手蹑脚地爬到他床上,曲着膝盖,半跪着看着秦斐。
秦斐睡眠不算深,感受到床垫的凹陷后,朦胧地睁开眼,被床上的人吓了一跳。
你他没睡醒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些哑。
你猫跑到我房间了。
秦斐半撑起身子,清醒了一些朝卧室门口看了眼,蹙了蹙眉:我记得睡前关好门了。
黎天往他身边靠了靠,掀开被子一角,半条腿钻进了秦斐的被子,含含糊糊道:那就是它自己会开门了,成精了。
黎天以前就听老人说过猫是有灵性的动物,能够感受到很多细微入木的东西。
不过
秦斐眉心蹙了下:它成精了和你钻我的被子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黎天咬咬下唇,无辜道:好吧,其实没有,但是我不想一个人睡,我害怕。
秦斐沉默了片刻,起身去隔壁房间把猫薅了回来,猫在外面皮了一圈也困了,把自己盘成虾米状态趴在小窝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黎天见秦斐又回到了床上,讶然道:你不赶我走?
秦斐在幽暗中瞥了他一眼,含糊道:随便你,我困了。
黎天无声地笑了下,规规矩矩地挪到床边躺好,没有再占秦斐的地方。
毕竟是别人的床,还是不能太嚣张。
秦斐的床要比他的大一些,两人中间空出了一块地方。
秦斐坐了起来,拍了拍黎天:你睡里面去。
黎天:为什么?
秦斐犹豫了一下,才道:你睡觉不踏实,怕你半夜翻下去。
黎天从善如流地慢慢爬到了里面,贴着墙,像小学时没写作业被老师命令面壁静思一样。
空调房下,墙面的凉意如水一样慢慢地渗出来,沁得他鼻尖都染上一丝冷意。
他躺了一会儿,忽然又翻过身,面对着秦斐,他用气息唤了一声秦斐,秦斐没回声。
黎天听了会儿他均匀的呼吸声,最终缓缓地挪过来,直到他的枕头跟秦斐的挨在一起。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被子里窸窸窣窣地摸索着,找到,然后捏住秦斐衣服的一角。
一种莫名的踏实感席卷了他,像是一滴滚热的水落进了冰冻的四肢百骸。
忽然,秦斐动了下,黎天的呼吸也跟着一滞,以为他要翻过身去。
但秦斐似乎只是调整了下睡姿。
他们贴得更近了一些,近到黎天有些恍惚。
两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让他有些分不清是自己的鼻息还是对方的。
他有些突兀地想,如果这时偏一点头,再凑近一些,可不是就要
等等,这是在乱想什么呢?
他果断掐掉了那一点奇怪的念头,脸颊却有些微微烧起来。
第二天早晨,两人被秦斐的闹钟吵醒。
秦斐先睁开眼睛,凭着动作记忆摸到了床头的手机,摁灭了闹钟。
他坐起身,习惯性地拿起床头的玻璃杯先喝了口水。
黎天难得一次没有熬夜,醒过来的时候不算太艰难。他看秦斐在喝水,伸出胳膊,手地朝他晃了晃:我也想喝。
说完,他才意识自己大概是起太早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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