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医已经坐于席上,见张阿婆迎了何青青进来,露出一脸慈爱的笑容忙招呼说:“汤姑娘,快快落座。”
俩人一阵寒暄过后,便各自入座,张阿婆在旁布箸摆盘,晚饭算是正式开始了。
起初,何青青谨遵柳烟寒嘱托谨言慎行。
于是故作稳重老沉,端着一脸严肃,除了必要的回应,尽量多吃饭、少说话。
后来,柳太医提起酒壶斟满酒杯,给何青青递了过来,笑言。
“今日公堂之上,还得好好感谢汤姑娘仗义相助,这第一杯酒是老夫敬你的,姑娘一定要饮下,万不可推脱。”
见状,何青青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
毕恭毕敬道:“多谢柳先生抬爱,不过实在惭愧,今日宝兴楼内是晚辈太过冲动,考虑欠周全,不管不顾地就把那王二牛寻回来救治,险些弄巧成拙,被歹人讹上,理应自罚一杯才是。”
说着便扬起脖子一饮而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甚是豪爽。
虽然何青青打小身体孱弱,可酒量却出奇的好,完全随了何员外的海量。
平日何夫人顾及她身体不好,总是责令她滴酒不沾。
但在何府里,她可没少偷酒喝,不说千杯不醉,但至少是个能喝的主儿。
所以,柳太医今日敬酒,她是完全不带怵的。
都说酒品见人品,柳太医见眼前这丫头喝酒如此干脆利落,更加坚信自己的眼光,这孩子仗义实诚,是棵好苗子。
于是露出满目慈爱,笑说。
“汤姑娘,太过严重了,说什么欠考虑,倒是让老夫无地自容啊……哎……”
说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身为一介医者,见人有恙未能及时救治,反倒抱着侥幸心理,若不是你及时将人寻回,只怕后果不堪设想,要罚也是老夫自罚一杯。”
说着,柳太医为自己斟上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如此一来,何青青很是不好意思,劝慰说。
“柳先生,您不必如此苛责自己,无论过程如何,结果还不是您出手救治了王二牛,不然人早就死透了,哪还能等到对簿公堂,将歹人绳之以法呢?”
听一个晚辈善意体贴的劝导,柳太医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
“汤姑娘,不瞒你说,老夫少年时也是满腔热忱,立志行医救世,解天下百姓之疾苦,梦想做一个流芳百世的神医圣手……哎!只可惜……”
说着他颦了颦眉头,深深地喟叹一声。
“后来啊,老夫进了京城,入了太医院,整天在深宫后院里忙着虚以逶迤,被人情世故、名利纷争消磨了太多热血,似乎慢慢丢了初心,变得沽名钓誉,麻木冷血起来,今日之事似是给了老夫一记当头喝棒,叫老夫顿感惭愧不已。”
见老人家神色落寞,何青青连忙摆摆手。
“柳先生,人道:君子一日三省其身,您既然这么想,就足以证明您还是一个急人之所苦的好大夫,晚辈对您依旧无比敬重,所以请准晚辈回敬您老一杯。”
说着,拿起手边的酒壶,自顾替人斟满,也替自己满上。
话已至此,柳太医没有推脱,二人心照不宣地端起酒杯互相礼敬,而后一饮而下。
接下来,一老一少畅谈甚欢,柳太医觉得和眼前这小姑娘很是投缘,颇有些忘年之交的意味,敬酒、回敬间不自觉地越喝越多。
虽不至于酩酊大醉,但渐渐二人都有些微醺,行事越发没了顾忌,敞开心扉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觥筹交错间,看着眼前这个姑娘脸颊变得红扑扑的,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柳太医只觉得像看自家闺女一样,心里十分喜欢。
便想着:这孩子真乖巧,若是自己女儿也是这般懂事,别处处与自己作对就好了,就算不能如此,有个这样的小徒弟也不赖。
于是试探问:“汤姑娘啊!虽然你我相识不久,但甚是投缘,从今日公堂之上的表现,老夫觉得你为人善良热忱,遇事沉着冷静,亦有悲天悯人的情怀,是块修习医道的好料子,老夫甚想收你为徒,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此刻,何青青正在埋头吃菜,听了这番话,筷子一抖差点没掉地上去。
心里暗自叫苦:“柳老先生喂,您可真是不善解人意,晚辈只想要你的亲闺女,不想做您未来的徒弟啊!”
可也不好直接拂人面子,强硬推脱,只能脸上波澜不惊地端着笑容,哈哈一笑。
“啊哈哈……柳先生,错爱了,只怕晚辈天资愚钝,不是那块习医的料儿,末了会让您老失望的。”
柳太医摆了摆手,不甚认同说道。
“哎,老夫看人不会错的,你又何必妄自菲薄,老夫年龄大了,就想找个合适之人,将毕生所学尽数相授。”
见柳太医一副锲而不舍的模样,何青青心下十分为难,“这……”,踌躇着怎么才能委婉又体面地拒绝了这份好意。
“哎呀!汤姑娘,你就不要犹豫了,你和老夫的女儿差不多岁数,一个姑娘家怎么能一辈子漂泊江湖,当说书艺人为生呢?
不如拜老夫为师,修习医术,以后在这世上,也好安生立命啊!”
柳太医继续苦口婆心地游说何青青。
一听他提到了柳烟寒,何青青便不解地问:“柳先生,您为何不让自己女儿继承衣钵,反而要寻个外人做徒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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