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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为什么
    教学楼外的布告栏,在成绩公布出来的那一刻,就被校领导换上了优等生榜首的照片。
    等到放学人都走的差不多,林喜朝一个人站在公告前,看自己的名字。
    高二年级文科级第一:林喜朝。
    往右列,高二年级理科级第一:柯煜。
    他们两个人的名字,首次并列出现在了同一个版面上。
    林喜朝轻轻呼气,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始。
    “恭喜啊。”
    身后有人落嗓。
    眼睫微颤,随即肩部的衣料被人轻轻擦过,一股沁冷的苦柠香抵鼻而来,夹杂着倏忽而逝的烟草气。
    这时刻的天气阴沉,秋风掠起,又将鼻尖的气味都扑灭。
    要下雨了。
    林喜朝没偏头,她动了动唇,手却已经被人牵住,想抽回手,却被十指交扣掌得更紧。
    一直敛声屏息的柯煜在最后一刻出现。
    “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啊?”
    “跟我走。”
    ……
    柯煜带着她,去了另一个区位的高层独栋公寓。在等待电梯上行的时候,林喜朝紧盯着不断跃动的数字,咬着口腔的软肉,不发一言。
    柯煜始终紧握着她的手,感受到掌心逐渐有汗湿的黏腻。
    指腹摩擦过她的手心,他笑:“在害怕?”
    林喜朝看他一眼,没吭声。
    柯煜唇角弧度扩得更大,与此同时,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他带着人走出去。
    出电梯就是一独户门位,他在门上输密码。
    林喜朝蹙紧了眉,再次问,“这什么地方啊?”
    柯煜把门拉开,在玄关处给她拿了双拖鞋,然后才出声解释。
    “这楼盘是我们家的,开盘的时候给我留了一套。”
    她往屋里晃了一眼,没有动作,就听见柯煜继续说。
    “密码只有我有,所以这房子,不会有其他人来。”
    “你要在今天?”
    林喜朝捏紧了裤腿,直截了当地问。
    柯煜轻扯嘴角,也回得直接:“放心,不会是今天。”
    就这么,确认了一路上各自心照不宣的疑询。
    林喜朝抿了抿唇,坐下来换鞋,跟着柯煜走进去。
    房子是迭拼式的,两层,装修风格和他在千樾山的房间很像,大大的落地窗,明亮冷冽,极简规整。
    家具很少,客厅就一个沙发,地毯,和一块很大的投影屏幕。
    柯煜去吧台给她拿了一罐椰汁,插好吸管递给她,然后又牵着她的手,往楼上走。
    “我也很久没来过了,上周的周末才过来,把这儿整理了一下。”
    林喜朝皱眉跟在他身后,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二楼叁间房,柯煜带她去了最里的那一间,推开门是一个小画室。
    里面零零碎碎摆了一些画具,看上去像刚用过,墙上像海报一样贴着他的那些画。
    有些是在千樾山见过的,有些是没看过的,但纸张已经有点泛黄发旧,还有好几张,是和他纹身类似的火把图。
    很疑惑。
    林喜朝转身问,“你带我来这儿,就是看你的画吗?”
    柯煜倚靠在门廊,垂头笑了笑。
    “你走进去。”
    她完全地走进房间,转了个面,才在另一道墙上,看见了画幅不一,几乎占据了满墙的图。
    一张张,不同姿态的,但能看出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的----
    女生。
    林喜朝眼睛倏然放大,一片惊谔。
    啪地一声。
    打火机的声音响起,柯煜垂头点了根烟,然后夹在指间,手背揉了揉眼。
    “你画的……这都是谁呀?”
    柯煜转了个身背对她,仿佛对墙上的画了然于心,他缓声。
    “最中间那副——”
    林喜朝跟看过去,在一片碳笔速写里,那一副是唯一用水彩着色过的。
    一把雨伞遮去了人所有的身型,只能看清被雨水沾湿的裙边,淋贴在弯折蹲立的小腿上,淡彩描摹,却莫名地诱欲。
    “是你。”
    柯煜落嗓。
    “14岁的时候。”
    ……
    “不可能。”
    林喜朝几乎不带犹豫地回绝他,“14岁?我那时候根本就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你,我只是看到你了。”
    林喜朝后退一步,把手里的椰汁重重地放上桌台,不可思议。
    柯煜抖了抖烟灰,继续说:“你妈妈从我有印象开始,就一直在照顾我们家,你仔细想想,你在这之前,一次都没来过吗?”
    林喜朝顿住,窗外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她偏头看过去,天色愈发阴沉,暴雨即将倾泻而至。
    也是一个雨天。
    “喜朝,妈妈得去给人送个东西,你在院子外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出来。”
    14岁的林喜朝撑着伞点头。
    周末,妈妈好不容易得闲出来带她买衣服,又被一个电话叫去了雇主家。
    “哎呀,这雨怎么说下就下啊”妈妈掏钥匙开门,“你站在屋檐下面来,别被淋湿了。”
    林喜朝撇了撇嘴,不太愿意过去。
    院子里的花坛被雨水冲刷,一片泥泞。土壤的孔洞里钻出来一群蚂蚁,沿着没被淋湿的坛壁爬成一线。
    她等得有些无聊,正了正伞,蹲下身去盯看。
    身上穿着的裙摆很长,裙边贴地,她慌张地掖起,束在小腿弯的位置。
    手里捡了根枝桠,戳乱蚂蚁的路径。
    雨水噼里啪啦地溅打在她的伞上,沿着伞杆流下,滑滴在她的腿肉,一绺,又一绺,白裙边被晕出皙白、清欲的肌理。
    湿漉漉地,像是花露白瑰,净洁的诱引。
    在不被人所注意的角落,院子的二楼,少年在窗边看她。
    胳膊撑在窗台,头抵靠其上,眼睛一眨不眨。
    啪嗒、啪嗒、啪嗒。
    雨溅在她脚踝,一共42滴。
    裙边被完全打湿,勒出削瘦匀直的腿型,如果用碳素笔勾型,大概只需要9笔。
    呼吸。
    他侧了侧头,衣襟被飘进来的雨点沾湿,黏在他胸骨,如同一种戳刺。
    。。。。。。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柯煜走进来关上了窗,林喜朝看他动作,下意识后退一步。
    “就算以前见过。”林喜朝紧捏着自己的手指,“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叁年前的事了,我们后来都没有过交际。”
    柯煜将窗把手往上一提,没有否决,他坐下来,开始缓慢地收拾起地上的画具。
    半晌,他才开口。
    “你不知道。”
    “你15岁之前一直留的齐颈短发,因为初中住校,怕洗起来麻烦。”
    “你成绩很好,但因为学区原因只能上二中,你们二中的校服是红色的,不太好看,所有人走出校门就脱,但只有你穿的最规矩。”
    他娓娓道来,却字字命中。
    林喜朝彻底说不出话来,僵硬地站在那儿,呆楞地看着他。
    柯煜神情平静地瞥看过来,笑了,“我为什么从来不说,就是不想看到你这样。”
    其实,还有很多。
    那天雨停之后,柯煜回过神来,就已经开始动笔绘下。
    他像是单纯地审视一个人体模特般地,去审视那个下雨天蹲他院子里的女生,笔刷涂摹,是雨滴跃在肌理上的轨迹,和那个人没有关系。
    只是到了阒寂无声的时刻,却总会遐想,手指按压在那片肌肤上的触感,腿弯攀折在自己腰际的勾缠,起伏,动荡,迭落,想到他勃起。
    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对“性知识”一知半解,除了直白粗暴的黄片,就是生活中影像中,那些朦胧又失真的启发。
    他开始听很多的歌,看很多的电影,也画更多的画,试图把一些情欲撩乱的遐思,释义为艺术创作的灵源。
    直到一年过去,他无意间听见阿姨在拜托赵叔,让人出门的时候给她洗一下自己女儿的照片。
    他在墙角旁听了很久,然后走出去,状作好意地主动要求“帮忙”。
    照片一张张地从阿姨的手机上,传导至自己的手机。
    他走出家门,在暴烈的阳光下,细致地翻看每一张的她。
    被伞遮住的主人。
    是短发,杏眼,睫毛卷翘,模样温净,一杯夏日冰白开。
    有她在家里,手指比耶,笑出梨涡的样子。
    有她在游乐场,摩天轮的对座,好奇又热切地看窗外烟火的样子。
    还有她在课堂上,在书桌前,从一个稚童成长为少女,从卡通图案到棉布白裙边。
    柯煜滚了滚喉,日光之下,心里被蹙堆起火把。
    ……
    他最后交到阿姨手上的,不仅是洗好的照片,还有他画的一张肖像。
    阿姨很惊喜,不停地说谢谢。
    “没事阿姨”柯煜笑得很诚挚,提笔在画上,问:“她叫什么名字?我在旁边落个名。”
    “林喜朝。”
    “喜庆的喜,朝阳的朝。”
    旭日初升,有些东西,就这么破土而出。
    柯煜在得知她因憾只能上二中的时候,特意去二中看过她。
    他卡着放学时间,在街对面的水吧里等了很久。
    学子们从校门口蜂拥而出,脱校服的脱校服,垮书包的垮书包,几个黄毛不良就蹲在门口,冲来往的女学生一个又一个地吹口哨。
    这样的环境,柯煜的指间在桌上轻敲,思考着,然后就在拥挤的人群中一眼认出了林喜朝。
    他画过,人体的构造细节,面部五官,他从骨架就开始打型,太过熟悉。
    林喜朝也不再是短发,长长的马尾扫过脖颈,校服规规矩矩地拉至最顶,手里捧着一个单词本,走至公交站台。
    这时候是初春,暖阳澄澈,镀在她的发丝,金灿灿的,有光,充满神性,那场景,很像索伦蒂诺的电影。
    柯煜侧额看着公交车已经停到下个路口,他推开门出去,朝站台走到她身边,然后故意撞过低头的她,单词本被碰到地上。
    柯煜捡起来,递给她,说对不起。
    她的目光只在单词本上停留了一瞬,心思全在已经驶过来的公交车上,她快速说了声没关系,接过,公交车到站台,她小跑着上了车。
    根本没注意到突然出现的柯煜。
    柯煜站在原地,隔着车窗看她往车厢走的身影,屏息。
    至此,从在下雨天发现她,到遐想她,到知道她的长相,今天接触她,听见她的声音。
    柯煜细致地揣摩过自己的心想,已然确立。
    回到家后,他思考好措辞跟戚瑾沟通。
    “爸在一中的理事会,是不是要确定一个助学人选。”
    “嗯,有这事。”
    “要不要考虑下阿姨家的女儿。”
    戚瑾疑惑道:“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儿?”
    “阿姨照顾了我们家这么久,最近不是刚好到人生日,她一直放心不下她女儿,就当我们送个礼物给她。”
    他说得恳切,一字一句都像是在为别人着想,戚瑾没多问也就同意。
    名额人选就是件小事,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各方圆满,柯煜也得偿所愿。
    他对人很好奇,有关注,没细究是牵扯到哪方面的情愫,但他不再满足于只是窥视。
    可能天天见到,就不会有这些不受控制的想法。
    可能距离拉近,就会变得无聊又残缺。
    他要亲自去印证。
    “你别说了!”
    林喜朝已经退到房间的最角落,她打断一直温声聊起过往的柯煜。
    “你这样说,我只会觉得你……你很吓人。”
    她听柯煜说起这些信息点,觉得好荒诞好不可置信,脑子里乱糟糟的,她问,“我想回家了,什么时候回家?”
    柯煜将地上的最后一只笔刷放进画箱,扣好,旋即抬眸。
    “不可以,你这两天都会在这儿。”
    林喜朝睁大了眼眸,问为什么。
    “妈妈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我已经给阿姨说了,她也同意了。”
    林喜朝愈发觉得这人很可怕,她走出房间,下楼到大门口,却打不开门,门被反锁着。
    “柯煜你把门打开!你什么意思啊!”
    柯煜从房间里缓步出来,面上毫无波澜,“我规规矩矩地等你叁个星期,不联系你,等着你拿第一,也该够了吧。”
    他揣着兜一步步走下来,“你生气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拉黑人断联系这种事……”他停了停,“我只能接受这么一次。”
    林喜朝胸口起伏,深呼吸,“我要报警。”
    “你要是不想让你妈和我妈,哦,可能还有一帮子人一起到局子里来捞我俩,你就尽管报。”
    “你为什么老是要这么极端地做事情啊!”
    柯煜停在她面前,笑出声:“你第一天认识我啊?我不一直是这么个人?”
    ——
    喜妹就是个拥有着普通心理的女孩子啦,一生勤勤恳恳地努力过日子,没想过会被柯煜这个坏逼给盯上。
    柯煜关于喜朝搬进来后的那段视角,后面会再补充,不过大家多少应该能猜到了吧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