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太大,将老太太的话吹得七零八落,本就听不大明白的韩唐这下更是稀里糊涂,她迷茫地看着老太太指在两块扇贝肉上的手。
她是要吃吗?
还没想明白,就见老太太又指向她,比划了张口的意思又往她肚子指去。
是要我……吃吗?
老太太没给她多想的空间,夺过筷子就从铁盒子里夹起一块扇贝肉送到韩唐嘴边。
“……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
韩唐终于听懂了点,老太太在关心她。
“谢、谢谢……”
韩唐偷偷环顾一圈,张开嘴含住还热乎的肉。
味寡,激不起多少食欲,但就是无法拒绝,无法拒绝饥饿对它的奢望。
“看你瘦的,不多吃点怎么把孩子生下来……身体好了,孩子才能好……别担心,她们都是好人,不会介意……再多吃两个,不够,我在跟……说说,多捡几个……”
老太太很会说,不知渴似的停不下来,话不停的在她嘴里念叨,边说边给她夹一两块贝肉,就像老爷子说的,她是个嘴不牢的人。
“唛,你……?”
恍然回神,韩唐一脸渺茫看着老太太。
“你阿爸阿嘛馁……?”
爸妈?
韩唐敛了嘴角尴尬的笑意,低下头好半天不语,不大好的脸色告诉老太,这家人的关系并不亲善。
老太太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赶紧又夹起几粒螺肉送到韩唐嘴边,笑呵呵岔开话题,还是让韩唐连猜带系自己翻译的半普半方。
交流有些困难,但同样,韩唐也从中听出老太太唠叨的意思,是想除去心里的害怕,她自己的,还有她的。
她笑了笑,挽过被吹到脸上的发丝,安静听着老太太的南城见闻。
身旁有树枝放下的声音,脚步又渐渐远去,忙不迭往丛林里跑。
韩唐瞥了眼去,拿过边上的塑料袋,将树枝折断装进袋子。
被刮得不成样的丝袜已经不能再穿下去,姚亚楠光着脚踏在被枯叶铺满的地上健步如飞。
“小洁~”
人未到声先到,王真真刚捡起一根被枯叶遮掩的树枝,就见树影交错的隙间里蹦出一道身影,三步并两步站到穆洁面前。
“小心点。”
“放心啦,这里地平,拦路的也都已经被我们拿去当柴烧了,不会摔的。”
两个人的关系很奇怪,对彼此的在乎让人羡慕也怀疑,仅仅只是分别一时,王真真也能感觉到一方对另一方的担心,以及望见彼此时平复的情绪。
不过,不管她们是不是某种关系都和自己无关,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眼皮子跳跳,王真真以羡慕的口气发出不屑的低啐,夹着捡来的树枝就往边上去。
“王女士,请不要走太远,会有危险。”
“我自己知道,不用你们提醒!”
没好气回了句,王真真头也不回扎进木叶遮掩的更深处。
“那张嘴要是不那么别扭就好了。”
人已经看不见身影,连声音都被风吹动的叶簌盖过,姚亚楠只能对着王真真离开的方向念叨。
穆洁与她一起看去,“自尊更自卑。”
自卑吗……是和她出身有很大关系吧。
姚亚楠不禁想起王真真昨天在丛林说的那番话,当时的反应现在还清晰着,她的自卑很显然由于此,但是自尊嘛……
可能是与生俱来,也可能是后天被刺激而来,这一点姚亚楠就无法猜测。
不过话说回来,王真真要是个自尊心强的人,那一定很要面子,既然要面子,又为什么会对一只廉价得像是摆在店门口低价处理的高跟鞋那么在意,不管到哪都要带着它。
姚亚楠把疑惑问出了口,但没有得来回答,好一会儿才听穆洁说:
“很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爱人?”
“不一定,但和我们现在没关系。”
“也是哦,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姚亚楠敛了笑意,抬头望向高空,枯叶被吹得漫天飞舞,旋转的舞姿宛如落花时节的飞花绚烂夺目,偏偏舞台与它格格不入,迷尘的灰暗压抑着连绝望都不允许拥有的无望。
都会平安吗?
目光偷偷觑向身旁,心有灵犀般四目相对,清冷的眼眸里闪动着与自己相同的意思。
姚亚楠轻轻笑了。
会平安的,都会平安!
……
“拳击教练是干什么的?”
老爷子好奇地从庇护所侧边探出头,已经苫盖好棕榈叶的庇护所侧边遮挡了他视线。
“就是教别人怎么出拳头。”
“出拳头?那不就是教别人打架吗?不好,这多危险啊,要是哪里被打不好了,这辈子不就毁了,人家里人还不得怪到你身上。”
“不好,不好。”
老爷子念念着不好,转头又开始劝说林建飞找个正经工作,说着说着就说到他儿子身上。
“老大那个混账东西放着家业不要,成天不务正业和他几个狐朋狗友到处跑,还跑去开了家什么什么贸易公司,挣了几个臭钱,在国外买了套房,就嫌弃家里这不好那不好,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个一次,连儿子结婚、孙子出生,什么都往国外摆,像什么话!”
一口不满的嫌弃就和每个心口不一的父亲一样,嘴上总说着孩子的坏话,心里边却藏着对孩子的思念与自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