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谈越说。
老邢一言不发地扶走了目盲的司徒。他看着五大三粗的,扶着司徒的模样却是小心翼翼,临走前还不忘警告似的狠瞪了谈越一眼。
谈越猜想司徒大概是受过旅客的伤害,以至于老邢如此紧张。也许司徒的失明正是因此而来。
盲人生活是不是很不容易呢?他们是不是只能闻声分辨人的善恶?谈越为此琢磨了十秒钟盲人的辛酸苦辣。结果第二天醒来,他的眼睛也看不见了,突然变成了一位盲人。
第2章 第 2 章
谈越瞎了,其实准确来说是看不清楚,并没有完全丧失视觉。早晨张开眼时,他的视线里挤满了斑驳的色块,什么颜色都有,就像眼睛上趴了一对五彩斑斓的大蝴蝶。
他的第一反应是误食了什么东西,或者是一种突发急性眼疾。
谈越还算冷静,摸索着洗漱换衣服之后,他寻着光线步履蹒跚地下楼求助了。
谈越的闹钟是六点半,这会儿还不到七点,客栈里静悄悄的,屋外是一片沉重的雨声。
第一个觉察他异样的人是老邢。他有照顾盲人的经验,一眼就看出了谈越眼睛出了毛病,二话不说就制止了谈越下楼梯的举动。眼睛坏了?他说。
嗯。我想去医院我是不是中毒了?谈越说,昨晚吃了什么蘑菇,中毒了,是这样吗?
不是中毒。老邢未回答,司徒的声音却出现在他身后。
谈越转过身,一个模糊破碎的人影靠近了,带过来一股青涩竹子、草木枝叶的气味。他立刻警惕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和食物无关。每年活神即将出现时会有一些人视力出现问题。不到三天就会自行恢复了。别怕。司徒说。
活神是什么?谈越问。
昨天和你说过的,活神住在山里。他的存在是为了保佑眉族人的安宁,不要多想。
不是大事。老邢也附和司徒:你不放心的话,等雨停了我带你去医院,不过医院也查不出什么的,每年都有几个人遇见这事儿,你赶巧了。现在?现在不能出门,雨太大了,车开不出去。
活神?
疑惑之余,他问了一个紧要的问题: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吗?
在这住几天,说不定明天就好了。老邢安慰他,别乱走,有事儿喊我一声。
谈越确实听说过,如果遇见奇怪的事件最好按当地人的方式解决,否则会召来别的东西。听着巨大的雨声,他去医院的念头也偃旗息鼓了。
他正要道谢,一只手忽地握住了他的手臂,恰好按住了上星期自残留下的伤口。谈越顿时疼得面如土色。
司徒浑然不觉:你躲什么?别傻站着了,坐吧。
好吧。谈越勉强笑了笑。
司徒一手牵着他慢慢地移动到了桌前。谈越又嗅见了草药的味道,他抓着谈越的手让他坐下,手指刮过了谈越手腕的皮肤。
谈越突然注意到,他手指上有不少粗糙的茧
行动不便的盲人也会留下这种痕迹吗?
他暗自称奇,又问:为什么神出现时有的人会失去视力?
因为他不希望有人看见他的模样。司徒离他很近,他身上草木的气味淡淡的,仿佛他刚刚从森林深处回来。
司徒不像个客栈老板,谈越想。
如果他不是客栈老板,他是谁呢?
司徒背着草药筐子、手里握着土制枪.支徒步穿梭在古老茂密的林间,在浓雾里,他做着杀人越货的活儿。
要下雨了。他收起冒烟的枪,老邢在河边洗手。
大概是眼睛出了毛病的缘故,谈越看见了奇怪的幻想。也许是因为他不完全是个瞎子,残存的视力在造反,如果完全盲了大概没这回事儿了,眼前飞舞的最多只有两只黑色蝴蝶。
不要怕,谈越。活神不会害你的。
画面消失,谈越眨了眨眼。他抬起头,隐约看见司徒破碎的面容上,一双墨黑的眼正静静地俯视着他。
谈越玩不了手机,更做不了别的事情。睡醒之后,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了,天上倒下的滂沱大雨泼砸在墙壁和屋顶上,剧烈的冲撞声音听得人惊奇,就好像这雨水随时要把屋子砸碎了。
一楼的收银台上摆了一只收音机,不必说,是为目不能视物的司徒准备的。此刻收音机里的女主播正断断续续地念着新闻:W市三十年来最大暴雨,降雨量已达到市民出行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出门请联系
老邢和司徒倒真没有骗他,这么大的雨,出去了可能就回不来,昨晚出门的赵赵至今未归,老邢甚至打不通他的电话,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客栈只剩下三个人。谈越光着脚在楼梯上坐着,脸上有一些烦躁。听音辨物起初还算有趣,时间一长他就失去耐心了。嘈杂的雨声里,他只能分辨出收音机响着、老邢正用扫帚忙着将涌进店里的雨水扫出去,因为巨大的雨声里混着扫帚的哗啦声音,还有老邢抱怨雨水快要淹了一楼的塑料普通话,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声响了。司徒大概正潜心听着收音机播放新闻,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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