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珺言的目光在这一大一小之间短暂地逡巡了一会儿,然后一边拿听诊器,一边弯下腰去与滕韵然目光持平,柔声问:“小朋友,你哪里不好呀?”
夏珺言是南方人,说话时语尾轻而软,听着很让人舒心。而且他年轻,是很清秀的长相,生着一双温柔的下垂眼,看起来很好亲近。对于一名儿科医生来说,这些都是极大的优势。
滕韵然就很受用。
“我感冒了,流鼻涕、嗓子痛,还拉肚子了——”她仰起小脸来,认认真真地跟面前的医生说话。
“几天啦?”
“从昨天开始的!我昨天吃了好多冰棒……”
滕韵然本身就是个比较乖巧的小孩子,夏珺言好脾气地引导着她一步步完成了问诊,又用一块太妃糖哄她张开嘴查了一下扁桃体的情况。
“好了吗?”滕韵然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吸溜了一下鼻子,望着夏珺言。
“好啦。”夏珺言摸摸她的脑袋,把太妃糖放进她的掌心里,夸道,“你好厉害啊,可以一个人看医生呢,别的小朋友都不敢跟医生讲话。”
小孩子最爱听夸奖,滕韵然立刻就开心起来,偏过头去得意地问滕煦:“哥哥,我是不是很厉害?”
滕煦顺水推舟地夸她:“是啊,你好厉害。”
滕韵然似乎对他这敷衍夸奖很不满,撅起嘴来哼了一声。
滕煦本来就不是很擅长和小孩子相处,没哭没闹的情况下他也不打算继续哄着,就拉起妹妹的手准备带她去窗口那边交钱了,结果面前的夏珺言一个不赞同的眼神递过来,他立刻就停了脚步,无奈地轻叹一声,蹲身对滕韵然道:“我小时候也不敢跟医生讲话,一看见医生就哭得像个傻子。”
滕韵然被“傻子”两个字逗笑了:“那我比哥哥厉害诶!”
夏珺言没想到滕煦居然会用贬损自己的方式来哄妹妹开心,也不由地笑了起来。
“好啦,快点去拿药吧,待会儿人要多起来了。”夏珺言挥手将这对年龄差距很大的兄妹送走,而后抱着胳膊靠在门边,望向等候在外面的最后两位“来客”。
“怎么这样看着我。”宁深牵着小女孩站起来,毫不见外地直接越过夏珺言进了问诊时,随口道,“我又不是殷律潇,没毛病也要制造点毛病来医院找你。”
这句话勾起了夏珺言的回忆,直到如今他回想起殷律潇当年的壮举,还是会觉得哭笑不得。
大约四年多前,夏珺言还在芙大二院轮转的时候,殷律潇为了追他可谓是极尽了手段。打听到夏珺言当时在二院骨科实习之后,不惜把自己的腿摔折了也要住进骨科病房去。
“我知道。”夏珺言也进了问诊室坐好,“就是感觉很少在医院见你,挺新奇的。”
宁深把小女孩抱到自己腿上,解释道:“这孩子叫阮莉莉,这学期才转到我班上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父母又很忙顾及不到她,所以我就带她来医院看看。”
夏珺言点了点头,先给小孩儿问完诊。写病历的时候听宁深问他:“我妈念叨着好久没见你了,你什么时候有空的话要不要来我家里坐坐?”
“好啊,我这周五做完一台手术就没事了,晚上去你家陪阿姨聊聊天。”夏珺言立刻应道,“阿姨做的酥肉我也挺想的。”
阮莉莉坐在宁深怀里,仰着脸望望自家老师又望望桌前的医生,问:“你们是好朋友吗?”
“是啊,老师和夏医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宁深揉了揉阮莉莉的脑袋,然后把放在一边的纸袋推到夏珺言面前去,“喏,午饭。”
“太感谢了,宁大厨!”夏珺言接过纸袋,往里面看了一眼,双眼立刻就亮了,嘴上却咕咕哝哝地说,“人家当医生都变瘦,只有我当医生在长胖——”
“怎么叫胖,那叫匀称。”宁深最喜欢夏珺言这副孩子气的模样,唇边不自觉地露出一点笑来,“你多吃一点,不然值夜班挺不住的。”
夏珺言把便当收好,忙不迭地点头。
“要去我家的事别跟殷律潇说啊。”临走之前,宁深叮嘱道,“他那脾气你也知道的,一点小事就要吃醋。”
夏珺言应下了。
宁深也是芙城大学出身,和夏珺言同届入校,但读的是幼师,毕业之后就直接进了芙大附属幼儿园工作。夏珺言原先跟着导师在二院,因为一院儿科老教授退休之后青黄不接,这才被调到了一院来。一院伙食比二院差一些,夏珺言吃不惯,宁深便说以后工作日都给他做便当吃,反正一院和附幼在同一条地铁线上,两人每天早上在地铁站碰面也很方便。
昨天殷律潇出差回来,不依不饶地缠着夏珺言做到后半夜,弄得他满身痕迹不说,还害他早上睡不醒起晚了,差点要迟到。最后是殷律潇开车送他去上班的,错过了和宁深碰面的机会,因而也没拿到便当。夏珺言本打算就在食堂凑合着吃点算了,没想到宁深却正好来了一院。
中午夏珺言回了办公室热饭吃,恰巧同科室的两个女医生也在,正围坐在平板前一边看剧一边吃盒饭。其中一个实习医生是低夏珺言两级的学妹,叫孔栀,两人从前在学院的一个项目里合作过,也算有些交情。
孔栀见夏珺言在办公桌前坐下,便凑过去看他饭盒里都有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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