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望之这次专程跑一趟,主要还是因为——
他示意了一下这几乎没有动过、要是不说还以为是刚刚被送去的“剩饭”,叹气,“我问了一遍,这情形都有几日了……”
那些将士们当那是神仙,自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仙人餐风饮露,不沾凡尘烟火,便是不吃也觉得有什么。
只是要再这么下去,这天降祥瑞的小神仙恐怕就要生生被饿死。
杜望之本来也想自己过去的,但是想想这小神仙这几日对他的态度,觉得他去恐怕没什么效果。
他唏嘘:“望之上一次白脸唱得太过,恐怕这会儿早就成了恶人……这次得劳烦主君亲往一趟了……”
杜望之这话说得也不尽然,到底只是早先那一点点接触,他要是多费点心力、扭转一下这印象到也不难。
只是这御人之术,总得有人在侧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虽然主君暂且未露态度,但人才难得、这种能人异士若是真有何种特异神通,能收于帐下也不是坏处。
如此一来,这恶人总不能让主君去当,他便少不了辛苦些,领了这讨人嫌的活计了。
卫尘起也猜到些缘故,他嗤笑了一声,“我若杀人,用得着下毒?”
虽是这般,但到底起身了。
杜望之随后跟上,心底明镜般:这几日晾着却不也是白晾着。
——能人异士虽好,但是若像之前那般恃才耍弄手段、便不好了。
杜望之心里唏嘘。
他观对方年纪,大抵也是刚刚学成,正是初出茅庐、锐气最盛之时……
别说他人,便是他自己在那个年纪也是狂言天下英才不过尔尔,自恃才学、觉这普天之下莫有入眼之人。
但是有些事,总得碰了壁之后才能知道,而这“小神仙”这一壁碰得可真够狠的。
可怜见的,连饭都不敢吃了。
*
卫尘起和杜望之刚到营帐外,就听里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
值守的卫兵却是神色不变、好像对此早已习惯。
卫尘起稍稍皱眉,神色微冷。
正如杜望之想的那般,他确有将人收归己用的想法,别的不说,那一手从天而降、直入军阵之中的能耐,倘若能用于攻城、这天下恐再无不克之艰壁。
只是他不介意这收服的人对他是敬是惧、但是绝不能心怀不满。
卫尘起摆了一下手示意卫兵不必做声,大步往前、一把撩起了帐帘。
他到要听听,这人有何处不忿。
只是待帘子掀起,卫尘起的脚步却是一顿。
……这里面的情形确确实实是他没想到的、他面上竟带过了一丝极短暂的错愕。
杜望之刚才听那动静,再看卫尘起的神态就暗道“不好”。
他倒是更理解些里面人的心态,毕竟他也有年少意气的时候,自知道少年人那点不服气。但上次和对方交谈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杜望之留下的印象却是不错的——毕竟知情识趣、一点就通的通透人物总不至于讨人厌,在这基础上还长得不错那更是加分。
也因此,卫尘起上前的那短暂功夫,杜望之还是踅摸了会儿——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面子在主君跟前帮忙说一两句情。
得出的结论是“大概有的”。
先不说他这些年的功劳苦劳也确实在主君跟前挣了几分薄面,就说这位主君其实也是个爱惜人才、颇具气量之人,只要不是那等反复无常、三而叛之的小人,主君其实待有才之人都颇为优容。
这么想想,杜望之反倒不急了。
等待会儿进去之后稍微带些眼色,看着合适的时机递个台阶、打圆场就是了。
他正这么想着,却见那边先一步往前的卫尘起脚步顿住、神色有异。
意识到情况许与自己想的有些不同,杜望之耐不住好奇,颇有些冒犯地借着主君掀开帘子这动作、往里瞥着瞧,待到看清之后也禁不住一愣。
原来刚才那动静竟不是摔砸东西,而是……
……五体投地。
这可真真是好一个大礼。
——噗。
第5章 乱世05
对于方暇这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最后到底是杜望之上前去打的圆场。
“凡尘礼节繁杂,仙人恐怕不习惯……倒也不必如此。”
方暇:“……”
“…………”
他这会儿满脸都是极度社死之后的心如止水。
#安详.jpg#
在卫尘起抬了抬手,示意帐中人都坐下之后,也开口道明了来意,“是尘起怠慢。仙人这几日都疏用饭食,可是军中饭菜粗陋、不合胃口?”
虽然方暇在心底一直“傲天傲天”地叫,但是这个世界的龙傲天是有自己的名字的,当然他也不姓“龙”。
他姓卫,卫尘起。
这名字听起来莫名带点文艺小清新的范儿,但是究其含义却一点都不文艺、甚至可以说是杀气腾腾的:朔野烟尘起,天军又举戈。[1]
而他的字,是“止戈”。
尘起,止戈。
连起来以后就很能概括傲天这牛逼轰轰的一生了。
……
不过这会儿对于傲天这句话,方暇这一瞬间满脸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正常来讲,这种主人家的客气话,这会儿方暇就算不能满脸赞叹地夸好吃,也要推脱说“言重了”,再怎么样起码一个“还行”也要说出来。更别说方暇这会儿的处境,没有被下大牢已经是万幸了,他一个白吃白喝蹭住的、实在没有什么发言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