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当管家将小天窗打开的时候,我甚至能够从透入的光束中望见许多灰尘飘舞的痕迹,它们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密集,好像这个房间的空气已经容再容它们不下。
因为人手不少,所以找起来也并不困难,那些画像被放在一个巨大的木质箱子内,还用褐色的帘布包裹着,像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最为巨大的那副画像,约摸有一人高,它隐匿在这木箱子的后方,抬头,微微凝视着画中的女人,在我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中,好像出现在这间公馆大厅最后方的墙上。
是一个长相恬静文雅的女人,季枭先前说她与我与六七分相似,此刻看见她,我却觉得不尽然,她的五官比我要精致了许多,眉眼间也没有像我这样思虑的痕迹,看起来,她是一个无忧无虑,不必思考太多复杂问题的天真大小姐。
与管家对视,他像是在询问我要将这幅巨大的画作怎么办,而我则望着那些从木箱中抬出,下至上、由大到小一幅幅垒在一起的,或画作或相框,默然摆手,意思是叫他们出去。
门缓缓合上的时候,我轻轻蹲身,借着小天窗打下来的光,用目光细细描摹着此刻我望见的景象。
为什么这个女人的画像会出现在这座公馆内呢?这样想着,我将眼下垒在一起的画作一一搬到我的视野内,摆放好。
无一例外,画框的主体都是这个据说是我母亲的女人,我想,她一定是被深深爱着的吧,否则在面对作画人、亦或相片另一头的人时,怎么会露出这么幸福的表情呢?
所以说,这间公馆原来是与她有关的。
这些大幅的画像好像都是聘请了不同的画家作画,虽然看得出他们所画的都是同一个人,但着色的习惯和笔触什么的都不尽相同。
能将一个人的情态描绘得这么生动,想必都是当时知名的画家吧,看着左下角并不起眼的署名,我这样想到。
除开这些比较大的画幅,还有几个较小的。
用双手将它放在视平面内,不难看出,较小的这几幅都是出自同一个“画家”之手,好吧,或许跟之前那几个大幅比起来,称这个人为“画家”是有些不恰当的,他画得甚至可以说是跟那个女人有些不相像的,笔法也稍显笨拙,虽然线条和色彩更具生命力,但始终看得出,这些都是由一个经验不深的“年轻小画家”所画。
感觉,这几“小幅”画像,画得更像是作者心中“她”的模样,而与那几大幅不同的是,小的这几幅,作者署名并没有被签在画作正面的任何一个角落,翻了个面,当我认出作者的签名,一时间,我陷入了无与伦比的震惊。
老爹?他竟曾会作画吗?这一认知带给我的震惊简直是前所未有。
那么,他跟这画中的女孩又是什么关系呢?
又将目光投到箱子里为数不多的几张相片上,此刻的我蹲得有几分腿麻,所幸相片就算加了相框也较轻,拿起来毫不费力。
第一张是这个女人单独的照片,跟那些画像上的内容差不多,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
第二章 是这个女人和老爹的合照,老实说,我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老爹,毕竟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模样与我印象中的他相差太大,照片里他和她靠在一起,女孩笑得很大方,倒不像是我想像中的情侣,倒像是……一对姐弟。
第三张则是一群人的合照,里面的大多数人我都不认得,而唯一认识的老爹和那个据说是我母亲的女人,他们甚至都没有站在一起,而是分别踞于画面的两边,中间隔了好几个人。
是那时候喻家和季家年轻一辈的合照么?我这样推测着,看着相片中的老爹被一个比他高大许多的男人揽着,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怪怪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老爹的表情吧,这种被人压制却还满脸笑意的老爹,是我想都不敢去想的。
所以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不知什么时候,也不顾地上的脏污,我坐到了覆满灰尘的地板上,手中拿着相片,看着画像,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我感觉我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意识到我可能是老爹初恋情人的孩子,他对她念念不忘,所以即使我并非他所亲生,他也依旧愿意将我赡养在家中。
当然,我也就理所当然地不能期望他对我能有多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不知道自己在执著什么,手中拿着那两个相框,只是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看着……
也没看出点什么新的花样来。
不过……
这个发现其实有些意外,当我意识到双手重量不一致,我才迟迟地想到另一种可能……
小心翼翼地,我将原本显现着他们合照的相框狠狠掰开。
啪嗒一声,相框的边缘落在地上,而原本藏匿在那张相片身后的几张,也终于散落到了我的视野中。
我不禁愣住了,缓缓拿起其中一张,一时间我竟不知道是该震惊还是该落泪。
是那个女人缩小的婚纱照。
而她旁边的男人,显而易见,并非老爹。
但我已经从他的眉眼间认出,他是我的父亲。
那个赋予我“冉”姓的人。
倒也说不出有多么激动,毕竟自有记忆以来,我就没有见过他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个,没有共同的记忆,当然“感觉”也就无从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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